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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髫齡日日過蘆灣

  蒙古人,在傳統上沒有嚴格的姓氏。


  他們通常會將所屬的部落冠於名字之前用於稱呼,但部落名並未與個人的名字直接連在一起當姓氏使用,所以蒙古人通常隻有名字,沒有姓氏。


  而名字的命名,又極具民族特色。


  他們喜歡以動物來命名,如巴爾思[虎];用體格“結實”來命名“巴圖”;以“幸福”命名“寶音”或“伯顏圖”[福];以祖父、父親的歲數來命名“吉林台”[六十]、“乃顏”[八十];以星辰、花草等為女孩命名娜熱[太陽]、薩仁[月亮]。


  【一】《七律.過銀錠橋舊居》宋犖.詩


  髫齡日日過蘆灣,

  家在雙樓三海間;

  微雨窗前聽北曲,

  清天橋上望西山。


  蝠飛魚躍庭花落,

  鼓歇弦收岸柳閑;

  金粉朱門風月老,

  舊年遊伴幾人還。


  友乾把馬車趕到了鼓樓大街與沿兒斜街交界的地方。停好了車,便領著兒子有才進了“慶雲樓”。


  一進二樓的“雲荷亭”,猛然看到“通政院[郵政部]”的巴圖。


  巴圖是蒙古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他是通政院大都分院的一個僉院[市場監管司司長]。天子腳下,遍地是官,雖然巴圖是四品命官,但他並沒有什麽官架子。


  一見到甄友乾,巴圖先是一頓大罵,“嗬,你個老甄,真是不夠意思!為何請客,也不喊我一聲?”


  甄友乾打著哈哈,“不喊你,你這也不來了麽。這就叫‘有福之人不必忙,無福之人跑斷腸’。怎麽,巴大人到霍站赤這個小衙門有何公幹?”


  老霍連忙接茬說:“別提了,他來我這能有什麽好事!這不,春節不但不讓我放假,而且還讓我趕快加人。”


  “嫁人?”友乾吃了一驚,“讓你嫁給誰!”


  “嫁給你,你要嘛?”老霍笑道,“什麽耳朵,你說你,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怎麽,耳朵背了?成天階老惦記著做新郎?”


  “不是,”友乾說,“剛才不是你說,巴大人讓你頭春節嫁人麽。”


  巴圖道:“我是讓他加些遞夫,這不,春節期間,來京的貨物太多,讓他臨時招收一幫人……你卻讓老霍嫁人,他嫁了人,我不就更缺人手了嘛……”


  鬧明白了怎麽回事兒,大家就哈哈大笑。


  友乾說:“加幾個步遞,對老霍來說不是小事一樁嘛,怎麽還愁眉苦臉的?我還真以為要把他給嫁了呢!”


  “謔,小事!”老霍說,“你給我弄倆人試試。春節期間,不光我們‘通遠鋪’的人手不夠,就連那些私營的‘遞運鋪’也是人手不足。平日裏那些閑散之人,現在都讓鏢局和民信局等地方鋪子給招去了,人家還是‘一把一撈’的[指當場付錢]……”


  巴圖說:“你新招的‘遞夫’,也可以‘一把一撈’。”


  傑克遜聽得懵懂,問道:“撈什麽?”


  老霍白了他一眼,說了句,“撈你蛋子,撈什麽!”


  傑克遜更加疑惑,“明明是給他們送貨,幹嘛撈我的蛋子?”


  老霍一臉嚴肅地說:“你的不是大麽,好撈呀!”


  友乾趕緊轉移話題,“快遞的生意這麽好嗎?幹脆,我也開一個‘遞運鋪’得了。”


  巴圖道:“行啊,今晚我就給你批條!”


  “現批,哪來得及啊!”老霍說,“老甄呀,你能不能從鄉下給我找幾個強壯的小夥子,幫我解燃眉之急。”


  “都有什麽要求嗎?比方說騎馬。”友乾邊說邊比劃騎馬的動作。


  “還騎驢呢!”老霍說,“你以為我在聘請張果老?人,我都沒地方弄去,還給你配馬?這是步遞,隻要能走路就行。再說了,都是京城以內的物件。”


  這時,“芥末墩”、“京都熏肉”、“金針雞絲”、“大都烤鴨”、“杏幹肉”,五個涼菜都陸續上了桌。


  大餐桌旁邊有個小茶幾,有才和清婉坐在那裏,他倆一邊一個,聽著大家聊天。


  傑克遜說道:“菜都上來了,讓他們倆也過來坐吧!”


  友乾說:“他倆就在那邊坐著便好,待會兒我們吃剩了菜,端過去,再上倆饅頭,他們吃了就去車上等我……”


  “幹嘛不過來一起吃?”傑克遜不解地問,“這麽一張大桌子,又不是坐不開。”


  老霍告訴他說:“這就叫,‘父子不同席,叔侄不對飲’,哪像你們外國人,四六不懂!”


  老霍和傑克遜早就認識,他倆是通過發快遞認識的。外國人的一絲不苟讓老霍很是看不慣,見麵就說他“外國人小氣”。為此,傑克遜總感覺低人一等,好像所有的大都人都瞧不起他。今天老霍又說他“四六不懂”,便火冒三丈,“誰是外國人,誰四六不懂!”


  一根筋的傑克遜真的生了氣,老霍便放低了聲音問:“難道你不是外國人麽?”


  “當然不是了!”傑克遜說“我們的大汗說,我們是色目人,是僅次於蒙古貴族的二等中國公民,你老霍算什麽,一個四流分子。”


  “四流分子,噢,我是四等人呀!”老霍一聽也怒了,“誰排的?”又轉頭問巴圖,“你們蒙古人排的!?”


  巴圖忙解釋說:“我們從來就沒有這樣排過,”手一指友乾,“都是他們漢人私下裏搗鼓的排行榜。”


  甄友乾一聽,也不高興了,“怎是我們漢人搗鼓的?若是真有這樣的排名,我們幹嘛不把自己排第一呀,而非要弄了個‘小三’,這不是自打嘴臉麽……”


  眼看就要打起來,清婉趕緊過去說道:“這怎麽還沒喝,就要掀桌子了呀!”


  友乾道:“我們在一起,老是這樣,打不起來的。”


  清婉不放心地說:“公爹,你的年齡最長,怎不讓著點兒弟弟。”


  “他們都在掙做‘小三’,這我怎麽讓……”友乾被清婉掐了一下腿,隨即便拍了拍手道,“都靜一靜,還是清婉說的好啊,讓我讓著點兒弟弟,這說明我們都是兄弟呀……”


  正巧端菜的侍女端來了一個“水晶肘子”,友乾知道冷盤已經上齊,便道:“來,兄弟們,讓我們舉起酒杯,為我們之間的團結,幹一杯!”


  其餘人都跟著站了起來,端起了酒杯與友乾碰了碰,說了句,“團結,幹杯!”


  門口倒酒的小侍女看見客人已經開席,就趕緊下去通知廚房準備出菜。


  當友乾他們吃去了2/3左右的冷盤時,正好上了第一道菜“它似蜜”。侍女把熱菜“它似蜜”放在主賓巴圖的前麵,將沒吃完的冷盤移向副主人老霍的位置。


  以後的上菜,侍女們按照熱菜[冰糖肘子]→炒菜[炒麻豆腐、京醬肉絲、京味腐乳紅燒肉、宮門獻魚]→大菜[黃燜魚翅、清湯燕窩]→湯菜[烏魚蛋湯、鹿茸三珍]→炒飯→麵點→水果的循序依次端上。


  但需注意的是,前一道菜還未動筷時,要通知廚房不要炒下一道菜。如果來賓進餐速度快,就須通知廚房快出菜,防止出現空盤空台的情況。


  【二】《探清水河》


  ——北京小曲/左木修.詞 北京小曲/黃詩扶.曲 李小萌.歌


  炒菜上完了。


  在上大菜之前,侍女把吃剩的熱菜端到有才的小茶幾上,並給他拿來了兩個饅頭。


  有才見清婉不吃,便問:“姐姐,你不餓?”


  “噢,我不太餓。”清婉順手掐了一口饅頭放進嘴裏。其實,並不是她不餓,是友乾提前囑咐過她,等有才走了後,讓她上席。


  侍女換下了用過的骨盤,便上了第一道大菜——黃燜魚翅。侍女又視情況,上一道點心——稻香村糕點大拚盤。


  巴圖讓侍女把點心端給了有才吃。


  侍女端過去了點心,又回來問友乾:“客官,本樓的歌舞班在門口等候,是否讓她們進來為諸位歌舞助興呀?”


  友乾道:“你不見,孩子還在麽?等孩子吃完了飯……”


  “這就完了,這就完了,”有才拿起幾個糕點就跑出了門。


  見有才走了,清婉也起身假裝告別。


  友乾說:“你先別走啊,你不是要和傑克遜談合作麽?!”又轉頭對侍女說,“你讓人去跟著我兒子,順便帶些飼料過去,喂喂我那匹馬。”


  侍女應諾著出了包間。


  傑克遜讓開了自己的位置,讓清婉坐在他與友乾之間,侍女趕緊上了一套餐具。


  七八個妖豔的女子順序走進了包間。


  伴奏的五個女子坐定後,站著的,最漂亮的那個女子問:“各位客官,想聽什麽曲子?”


  友乾說:“巴大人,你來選吧!”


  巴圖道:“我當然願意聽草原的長調了,不過,長調,我在上都也可以聽,在大都,就聽你們地道的散曲吧!”


  漂亮歌姬說:“那麽,我為大人唱一曲‘村坊小調’如何?”


  巴圖道:“行啊!”


  歌姬轉過身去,用手中的團扇一指伴奏的女子,音樂隨即響起。但是,那歌姬並沒有轉身,依然背對著大家,手中的那把團扇卻悄然地搭在了自己纖細的腰間,隻聽她清亮地唱道:

  “桃葉兒那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


  她一邊唱一邊慢慢轉身,當她再一次轉過身來時,就一下子驚豔了全場。


  女人就是怪,明明是同一個女子,為何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卻能釋放出無窮的魅力,塑造出角色的多變?

  美哉,妙哉。


  [歌曲]“在其位這個明阿公,細聽我來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藍靛廠火器營兒[1],有一個鬆老三。”


  也許,元曲的魅力就在於此,歌姬不像是在演唱,而是像在訴說:


  [歌曲]“提起那鬆老三,兩口子落平川,一輩子無有兒,生了個女兒嬋娟呐。”


  那歌姬一邊唱一邊用她手中的那把團扇表演著。這時,又上來一名舞姬,圍著歌姬表演曲中的主人公“大蓮”。舞姬奪走了歌姬手中的那把團扇,她扭捏多姿,盡顯少女的妖嬈……


  [歌曲]“小妞兒哎年長一十六啊,取了個乳名兒,姑娘叫大蓮呐。江水春沉沉,上有竹林深,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


  這時,又上場了一為男裝打扮的舞姬,扮演“六哥哥”。


  [歌曲]“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鬧聲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來到了我的麵前呐,約下了今晚那三更來相會啊,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呐。殘陽映黃昏,如煙雨紛紛,笑天不懂情,笑我太癡蠢。


  秋雨下連綿,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對那癡情的人,雙雙就跳了壑。癡情的女子這多情的郎呐,編成了小曲兒來探清水河。啊…啊…啊……”


  ————————————


  注釋

  [1]藍靛廠火器營兒


  (1)藍靛廠位於海澱區西部。東至京密引水渠,西為昆明湖南路,南依遠大路,北跨藍靛廠路。


  這裏地窪水清,宮內派力役在此種植大片的蓼藍、山藍和菘藍草。草出後,將其葉子鋪在板上,漬之以水,使起酵發熱,待至幹燥,上下攪和,又漬水發酵,如是多次,至酵全息,則成暗青黑色,謂之藍靛。該地因加工藍草製作顏料,故稱靛園廠、打靛廠和藍靛廠。


  當年“藍靛廠靛戶三名,每名銀四兩”(見《宛署雜記》)。萬曆三十六年(1608),在此建護國洪慈宮,後改廣仁宮(即西頂娘娘廟)。“城西藍靛廠碧霞元君廟地低,年年男女抱土袋往祀,名進士”(見《燕都雜詠注》)。清代,這裏不再種藍草和造辦染草,但這裏古刹莊嚴,營房林立,鋪麵毗連,久經不衰,正像震鈞在《天咫偶聞》中所描寫的“藍靛廠,火器營駐此,街衢富庶,不下一大縣”。


  (2)地名來源


  藍靛廠是元明清時期,出產青藍色染料的基地。明朝叫“內織染局”、清朝改稱“織染局”,織染局外署轄藍靛廠。“織染局”屬於皇宮大內,是宮廷官署,由宦官掌控。設“掌印太監一員,管理僉書,掌司監工無定員,掌染造禦用及宮內就用緞匹”。織染局隻是管理機關,其下屬單位有建在朝陽門外的生產場所“外廠”跟建在城西北的顏料基地“藍靛廠”。


  (3)昔日情況


  藍靛廠大街分為南大街和西大街,南大街較長,約1.5裏,西大街較短,約0.5裏,高空俯瞰兩街呈直角拐尺狀。地理位置東臨長河,西望香山,北接頤和園,南及京城,是京城通往香山的必經之道,長河又是通往京城北海、後海的水路通道。這裏有久負盛名的西頂廟以及立馬關帝廟,加之老營房、火器營等旗人的集居,藍靛廠逐漸形成了京城西北的商品集散地和商業重鎮。


  老字號商鋪有月盛齋的糕點、富太山的煙鋪、瘸吉的醬肉、仁昌的成線鋪,“德源成”、“德源興”的醬菜,“永利齋”的滿漢餑餑鋪,德豐聚的杠房(杠房是專門從事為婚嫁喪娶提供大鼓鑼杖大棚花轎以及轎夫吹鼓手等服務的買賣),以及昌厚的文房四寶和西門的當鋪,這些店鋪直到五十年代還很紅火。


  聽老人說,過去藍靛廠街五天一小集、十天一大集,集日的時候大街上滿是人,鋪地攤的、做小買賣的沿街都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特別是趕到廟會的日子,西頂廟前更是熱鬧非凡。


  西頂廟也稱碧霞元君廟又叫廣仁宮,是屬於道教的廟宇,裏麵供奉的是天仙聖母碧霞元君,碧霞元君又稱泰山娘娘,是廣泛流傳於北方民間地位高權至高無上的女神,她掌管人間的善惡,有護國庇民之責,普濟眾生之任,是一位無所不庇護保佑的女神。


  (4)火器營

  中國是火炮的故鄉,現代的火炮都是從中國古代發明的拋石機發展而來的。


  拋石機也叫發石車,拋石機最早用於戰爭是在公元前770年~公元前476年的春秋戰國時代。據《三國誌.魏書》記載,公元200年的官渡之戰時,曹操曾使用拋石機攻破了袁紹的營壘,從而大獲全勝。


  公元8世紀,火藥的發明使拋石機的發展發生了質的飛躍。公元10世紀,火藥開始用於軍事後,拋石機便由拋石變為拋火球。火球又稱火藥彈,這便是最早的火炮。


  宋代,是我國古炮發展最為鼎盛的時期。公元12世紀30年代,出現了以巨竹為筒的管形噴射器――火槍。13世紀50年代,又出現了竹製管形射擊火器――突火槍。北宋仁宗時期編纂而成的《武經總要》可以說是我國古代第一部“古炮大全”。該書遍收曆代上好的攻城兵器,其中輯錄了10多種古代樣炮,並附有火炮圖形。


  我國最古老的火炮,要比歐洲現存最古老的火炮早半個世紀。13世紀中葉,成吉思汗率領蒙古帝國軍隊揮師征戰,能夠打敗交戰國的主要原因,就是火炮武器的發展使用。中國的火藥和火器西傳以後,火炮在歐洲才開始發展。


  (5)關於藍靛廠火器營兒

  據記載,在清乾隆35年(1770年),清帝下旨在北京城建了兩個專門演練使用火槍火炮的火器營.一個建在城裏,稱內火器營;另一個就建在城外西北的清水河(昆玉河)畔,即今藍靛廠的北側,稱外火器營。後來內火器營撤除就隻剩下一個,也就沒有內外火器營之說了。


  火器營的建設甚是規範,大營內建房有1700餘間,駐紮著全部由滿蒙兩族組成的正紅、正黃、正藍、正白和鑲紅、鑲黃、鑲藍、鑲白八旗營兵,大營四周修有四公裏長的厚厚圍牆,牆外是排水的壕溝,東南西北四麵各設有一個營門,儼然是一座完整的小城。由於這裏的駐軍連同家眷有一萬餘人,而且都是拿銀餉吃俸祿的旗人,故吸引了來自各地的商人、小販和手藝人,他們在火器營的南門外做起了生意,逐漸形成了一條商業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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