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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國法尚活犯僧亡

  一《以道事君》論語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


  曾由與求之問。


  所謂大臣者,

  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柳鄖跟隨泰定帝一路抵達上都。


  一日後,估計皇帝應該休息好了,柳鄖便急不可待地來到皇宮,入覲皇上。當柳鄖問及奏疏之事,皇上才想起奏章的事,趕緊令內臣取來奏疏,展覽起來。


  看皇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感慨,他沉吟了片刻,說道:“平章且退,待朕細閱之後,擇要施行。”


  柳鄖聞諭,不便多言,隻得告退出宮。


  過了兩日,見皇帝還是沒有什麽旨意下來,心下很覺煩悶。他喚宋文瓚前來謁見,對他說道:“我們的奏議,共有數條,皇上看了之後,好似石沉大海,杳無信息,一條也不見施行,難道就此算了不成?”


  宋文瓚說:“平章大人,您何不再行覲見,請皇上宸衷酌行,以除弊政呢?”


  柳鄖點頭稱是。


  次日,柳鄖又入宮見駕。


  皇帝不等他開口,就先說道:“平章的奏疏,朕已閱過。此時朕在上都不便有甚表示,待返回京師,朕自有道理。”


  柳鄖不便再奏,隻得退了出來,心想:“馬上就到春節了,皇上一時半歇回不了京師。您是無心用我的條陳,所以用言語來搪塞我而已。”柳鄖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寓所。


  你知為何皇帝沒有實施柳鄖的疏章條陳?因為就在前一天,禦史台的禿忽魯、紐澤等人上奏皇上說:災異屢見,都是輔臣失職所致。宰相理合避位,以應天變。可否出自聖裁,命廷臣休致。並言,臣等為陛下耳目,以能糾察奸吏,慢官失職,宜先退避,以讓賢能,方足以禳天變而消人禍。


  皇帝見了此奏,也是仍照老例,來他個留中不發。


  此事很快傳到柳鄖的耳朵裏,知道是奸邪之臣因自己直言爭諫,觸犯時忌,故借天變發生,相臣理應避位的故事來排擠自己。再加上,皇上不肯施行自己所上的條陳,柳鄖早已心灰意冷。細細想來,經台臣的一再排擠,料想自己上疏的條陳,已經不可為。還不如早些兒趁機引退,倒也樂得自在,過幾年快樂舒心的日子。拿定了主意,便托稱腿疾,上表辭官。


  皇帝卻下詔慰諭,命他入見之時免去跪拜,並賜小車,得乘至殿門之下。


  柳鄖見朝廷恩禮優渥,不便再乞求休致,遂又上疏,請聖駕啟蹕還京。皇帝說:眼看著到了春節,等春節一過,再商議回京之事。並疊下兩道上諭——一道是禁言赦前之事;另一道是將赦前藉沒的家產一概給還。


  這兩件事,都是柳鄖前日奏中所竭力排斥的,現在皇上非但不施行他的條陳,倒反將他所反對的事情設施起來。


  柳鄖如何忍耐得住,便又上章辭職。皇帝還是不肯允其所請,隻命他在西山養病,並加封蔡國公,知經筵事,別刻蔡國公印,作為特賜。


  柳鄖遵旨移居西山,成天階無所事事。


  二《莫犯僧徒》民謠[1]

  寧犯國法,莫犯僧徒。


  犯國法尚可活,犯僧徒性命絕。


  自從柳鄖乞退養病之後,朝廷中便少了一個諍諫之臣。


  皇帝更加一無顧忌,成天於沉迷酒色。朝政皆為皇後八不罕一人所專擅,買賣官爵,公行賄賂,皇帝好似木偶一般。


  春節過後,皇上朝罷無事,便除了征歌選色之外,又去佞佛齋僧。每作佛事,必要飯僧數萬人,賜鈔數千錠。且命各行省建築佛寺,每建一寺,必要雕玉為梁,刻金作像,所費不知其數。皇後隻知擅攬政權,皇帝佞佛正合其意,非但不加諫阻,倒反慫恿著他崇信僧徒,供奉佛像,沒有工夫與聞朝廷大事,方好從中弄權。


  有道是,上行下效。宮院裏麵從皇後至一切妃嬪宮女,好似著了魔一般,都在帝師跟前受戒。據說受了戒以後,不但四季平安,無災無害,並且可以福壽綿長,永享富貴。


  由此一來,這座威嚴的上都皇宮,卻儼然成了一座大型的寺廟:當時的帝師,名字叫“亦思宅卜”,他每年所得的賞賚,以億萬計;帝師的兄弟袞噶伊實戩,從西域前來,皇帝命中書省大臣持酒慰勞,待以上賓之禮,恭敬異常;帝師之兄索諾木藏布,領西番三道宣慰司事,晉封為白蘭王,賜金印,給圓符,使尚公主;所有門下的徒弟以及各種僧徒都加封官職,甚至授為司徒司空。因此,僧徒的勢力日漸膨脹,出入都乘輿馬,前呼後擁,頭蹈職事,章同王侯一般。


  而那些朝麵上的大臣,非但沒有了他們的威勢,而且遇著僧徒在路上行走,反要退在一旁,讓僧徒和其隨從先過去方敢行走。倘若一個不小心,衝了僧徒的道,不管你是皇親國戚,官居極品,位列三台,立刻事一聲嗬斥,便擁上許多禿驢,生生地從轎中把你拖出,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輕則冠裳毀裂,重則頭青鼻腫。有些強硬的官員不甘受辱,和他們理論,僧徒不但不能收手,反而再加一頓暴打。及至鬧出事來,上疏參劾,皇帝又一味地偏袒僧徒,不是置之不理,就說是官員有意侮辱帝師,反加罪戾。這一來,僧徒們更加肆無忌憚,到處橫行。


  宋文瓚看到如此情形,便跑到西山養病的柳鄖寓居,控訴僧徒的橫行。


  柳鄖長歎一聲道:“讓禿忽魯、紐澤這等奸邪之臣受受禿驢的罪也好!不是他們說‘宰相避位,以應天變;佞佛齋僧,而消人禍’麽?讓禿驢治人禍不是正好!”


  “我的老平章啊,如果他們光是禍害那些朝中的奸邪,我也不管。關鍵是他們已經開始禍害老百姓了。”


  “他們如何禍害百姓?”


  宋文瓚氣憤道:“有些貪財好色的惡僧,便去霸占他人的田地,奸淫人家的婦女。那些無權無勢百姓們,受了僧徒的欺壓,隻得忍氣吞聲,暗中飲泣。就是身列朝班的官員,倘若所有的財產為僧徒所占,家中的妻女為僧徒所汙,也隻能自認晦氣,連一聲也不敢響。”


  宋文瓚這麽一說,又勾起了柳鄖的正義之心,說道:“凶僧不法至此,紀綱法律掃地盡矣。我身為朝廷重臣,怎能貪生怕死,不敢仗義執言,宣布他們的罪惡呢?若如此,我還有什麽顏麵置於朝班啊!”


  他把宋文瓚搜集來的僧徒罪行,立刻寫了一份抗疏,奏道:“臣嚐經平涼府、靜會、定西等州,西番僧佩金字圓符,絡繹道途,馳騎累百,傳舍至不能容,則假館民舍,因而迫逐男子,奸汙婦女。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百八十五次,用馬至八百四十餘匹,較之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驛戶無所控討,台察莫得誰何。且國家之製圓符,本為邊防警報之虞,僧人何事而輒佩之。乞更正僧人給驛法。且得以糾察良莠,毋使混淆,是所以肅僧規,即所以遵佛戒也!伏乞陛下,準奏施行。”


  這道奏章遞了進去,皇帝仍複之不問。


  僧徒見柳鄖的參奏都不生效力,更是膽大妄為。非但不收斂自己的劣跡,而且深恨柳鄖和佛門作對。眾僧徒便商議說:“柳鄖這個壞東西,竟敢參奏咱們,我們礙他什麽事兒?若不設法加以儆戒,此端一開,就怕他們什麽官兒都要來彈劾咱們了。皇帝雖然把這道奏章留中不發,但是柳鄖這狗東西並沒有獲罪,咱們白白的被他胡咬了一口,若就此罷手,我們佛門的威風,帝師的光彩,豈不被他削盡了嗎?這件事決不能這麽放手,須請帝師獻一獻手段,使柳鄖不能再列朝班,方可以懲一儆百,免得再有人前來無風作浪,尋咱們的晦氣。”


  眾僧們研究了好大一會兒,中午頭就去麵見帝師,並把懲戒柳鄖以儆效尤的意思說了一遍。


  帝師亦思宅卜也知道柳鄖參奏之事,心中雖有不快,但他所參的並未指明是誰,又沒有侵犯自己,便沒有前去過問。現在一經眾僧徒的挑撥,猶如火上添油,再也忍耐不住,當即穿上袈裟,提了錫杖,乘坐了香藤轎,直往宮中去朝見皇帝。要求加罪柳鄖,以全佛門的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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