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榮枯咫尺難再述
柳鄖來到了“四合院”,等著皇帝的覲見。
這個小四合院寧靜清幽,古色古香。院內繞回廊,植修竹,點綴著美石,流淌著溫泉。它的格調清新雋雅,是怡情養性的絕佳居所。
此等景致,多像自己久別的故鄉?正在賞心悅目,突然闖進了一大幫官員,說是大都路都總管府的達魯花赤[1]和總管,並攜帶著昌平縣周圍州府衙門的一批官員來此恭送聖駕。
一《自京赴奉先詠懷-其七》杜甫.詩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
鞭撻其夫家,聚斂貢城闕。
聖人筐篚恩,實欲邦國活。
臣如忽至理,君豈棄此物。
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戰栗。
柳鄖心想:如此看來,皇帝今上午就可能起駕回京了?不對,應該是去上都,因為來送駕的全都是大都路的官員,若是回京,應該是接駕。
正在琢磨,內臣進來傳旨:大都路官員聽旨,達魯花赤[1] 孛魯渾、總管木合賚等臣子所獻綢帛、寶物,皇妃甚喜,皇上甚慰,賞達魯花赤、總管等臣子與平掌政事柳鄖、員外郎宋文瓚,於辰時,在“統天閣”與皇上、皇妃一同早膳。
內臣宣讀完了聖旨,留下倆小太監為群臣帶路,自己便帶著其餘太監走了。
柳鄖心想:不是吃過驢肉了麽,怎麽還吃?這得吃到什麽時候才能啟程。柳鄖和其他官員一起,跟隨小太監去往“統天閣”。
路上經過了達魯花赤送給皇上的一車車綢帛與寶物,望著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車夫,柳鄖感慨萬千:“如此多的綢帛,皇帝與嬪妃怎能穿得了啊!皇上定然會分給達官顯宦。這些綢帛啊,可都是出自貧寒婦女的艱苦勞作。她們的丈夫和公爹,還要被鞭打繩捆,一匹匹勒索,一車車運進京城……嗨!”柳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皇帝把綢帛分賞給群臣,這個一筐,那個幾籠,實指望著他們感恩圖報,救國活民。如果臣子們忽略了皇帝的這番好意,那皇上,豈不等於把這些財物白白地扔掉了!朝廷裏擠滿了‘濟濟英才’,稍有點良心的人臣,不感到驚心和慚愧嗎?可是,皇帝和大臣們卻成天階縱情娛樂,享不盡地貴富榮華——賜浴溫泉的,都是些高冠長纓的貴人;參加宴會的,更不會有布衣麻鞋的百姓……”
走近“統天閣”,樂章隨之大作,琴瑟響徹了遼闊的天宇。
宮殿監讓群臣在台階處等候;宮殿監引公主、郡主、命婦由蒼震門進入,在殿外丹陛下排立;宮殿監奏請皇後率領皇貴妃、貴妃、嬪等位,她們全部身著禮服,會集在統天閣東西暖閣,等候皇上還宮時起祝。
然後奏請皇帝入宴,這時開始奏中和韶樂。樂止後,皇後以下各於位次行一拜禮,丹陛大越奏起;禮畢,樂止。
皇帝虎步來到設自己的寶座前,坐定。在寶座徹東設皇後寶座筵席,西南向稍後,左右設皇貴妃、貴妃、嬪等筵席,皆東西向,俱北上。
皇後以下各入座進飯食,這時奏丹陛清樂,樂止,進酒,丹陛清樂奏起,奏《玉殿雲開之章》。
二《自京赴奉先詠懷-其八》杜甫.詩
況聞內金盤,盡在衛霍室;
中堂舞神仙,煙霧散玉質。
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皇帝進酒時,皇後以下各出座,跪,行一拜禮,樂止,乃各入座。
看著餐桌上所用的金盤寶器,聽說有好多都轉移到國舅家裏的廳堂。皇帝有如此多的國舅,這得多少金銀財寶才能填滿?神仙似的美人在堂上舞蹈,輕煙般的羅衣遮不住玉體的芳香。供客人保暖的,是貂鼠皮襖,朱弦、玉管,正演奏美妙的樂章,勸客人品嚐的,是駝蹄羹湯,香橙、金橘,都來自遙遠的南方。
承應宴戲畢,皇後以下出座謝宴,行二肅一跪一拜禮,奏丹陛大樂,禮畢,樂止。宮殿監高聲喊“宴畢”,皇帝起座回便殿,中和韶樂奏起,樂止,宮殿監奏請皇後以下各回本宮。
柳鄖跟著群臣是一頓忙活,可根本就不知道吃的什麽,也一點兒也沒吃飽。心想:這是吃飯麽?根本就是瞎折騰?
可看其他臣子,臉上洋溢著滿滿的榮光。那朱門裏啊,富人家的酒肉飄散出誘人的香氣;這大路上啊,凍餓死的窮人有誰去埋葬!相隔才幾步,就是苦樂不同的兩種世界。人間的不平事,使我悲憤填胸,不能再講!
趁著皇帝還沒有起駕,柳鄖趕緊把奏章呈送給了皇帝,希望皇上能即時禦覽,最好去上都之前,能給自己一個答複,以便安排官員實施,自己也不必在這凜冽的寒冬裏一路跟去上都。
到了巳時,皇上照常起駕去往上都,給柳鄖等人的旨意是:一路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