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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冬至陽生又來春

  一《小至》杜甫.詩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


  岸容待臘將舒柳,山意衝寒欲放梅;

  雲物不殊鄉國異,教兒且覆掌中杯。


  天時人事,每天變化得就是快,轉眼到了冬至。


  柳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早飯時對女兒說:“好兒,把我的‘蓮花白’[1]給爹爹拿來。”


  柳好好問:“爹爹,您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柳鄖道:“是呀!”


  柳好好說:“那您還喝,不怕誤了公事?”


  柳白氏端來早飯說:“讓你爹喝杯吧,今兒天,怪冷的,喝一杯暖暖身子。”


  柳好好道:“就一杯喲~”


  柳鄖瞅著早飯笑。


  柳白氏說:“你也別等著啦,先吃飯,墊吧墊吧。”


  柳好好在廚房嚷道:“爹爹,您別等了,我先把酒給您燙一下。”


  柳鄖早飯吃得差不多了,柳好好才把酒給燙好。她給父親斟了滿滿一杯,柳鄖一飲而盡。


  柳鄖坐轎來到中書省府衙,讓屬下邀集樞密院、禦史台、翰林院、集賢院和各部大臣,在朝堂會議期間針砭時弊,準備進諫。


  各衙門的大臣被邀來到中書省都堂,依次坐下。


  坐在副座上的柳鄖首先發言:“今日請諸位大人到此,並無他事,隻因現在僧徒恣肆,上拂天心,下違民意,以至災情重疊。各行省俱遭了荒欠,人民流離,餓殍載途。皇上還不知加意賑恤,一味唪經誦佛,想借僧徒之力,挽回天災人禍。近期又降下旨意,準備遊幸上都。沿路之上,車駕所經,單就供應一事而論,已是騷擾不堪。閭閻小民在此荒欠之歲,自救不遑,哪裏還能辦差供應呢?所以,本官邀請諸位大人,要想會銜入奏,阻止巡幸之舉,未知諸位意下如何?”


  眾大臣聽了柳鄖之言,都以目相視,默默無言。


  停了半晌,坐在主位上的左丞相倒剌沙才開了口:“柳平章一片忠心,欲諫阻皇上巡幸上都,我等極為佩服,理應與柳平章會銜入奏的。”


  柳鄖聽得此言,心內好生歡喜,但內心也不禁驚詫:“這個奸臣,向來逢迎恐後,近日聽說他與中宮串通一氣,賣官鬻爵,公行賄賂,皇後的氣焰和罪惡都是他一人助成的。今天如何讚成自己的建議,竟肯會銜入奏,諫阻皇上巡幸上都呢?這不能不令人懷疑啊!”


  正在柳鄖疑惑之際,又聽倒剌沙說道:“但是皇上這次駕幸上都,乃是很有決心的,恐非語言所能挽回。我想柳平章世代勳戚,又複曆事三朝,皇上十分敬重,隻有柳平章的言語,皇上雖然不以為然,也不能公然拒絕。若像我等雖蒙皇上天恩,備位卿貳,但資格甚淺,縱有奏章,唯恐難生效力,所以這個章疏,還要請柳平章領銜才是。我們隻可以隨同著簽個名,附和附和罷了。”


  柳鄖不等倒剌沙說完,便哈哈大笑道:“老丞相也太輕視人了。下官既首先發起,邀請眾位前來,領銜的人自然應由下官擔任。倘若皇上見了奏疏,天威振怒,或有不測的禍患,也應由下官一人承當,豈敢貽害他人。”他轉而對諸位朝臣說,“莫說諸位大人看得起本官,竟肯會銜列奏,就是諸位大人防患未然,不允本官之請,本官獨自一人也要具疏諫諍的。今天所以請諸位大人來此會議,不過因在廷之臣都是世受國恩,人人皆有報國之念,致君之心。下官既要入諫,理合通知一聲,並不是一定要諸位俯允下官所請,倘有不願列名的盡可聲明,並不強迫的。”


  柳鄖說罷此言,倒剌沙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員外郎宋文瓚恐倒剌沙一時下不來台,反把事情弄僵,便從旁說道:“今天在都堂議事的人,哪一個不是身受皇恩,理應報效的。左丞相要推柳平章領銜並無他意,不過因柳平章既為功勳之裔,又是曆事三朝的元老,勳業資望冠於百僚,皇上在平日對於柳平章又十分敬重,奏章上去,自然容易俯允。現在左丞相既推柳平章領銜,若論爵位的尊卑,第二位自然要推左丞相了,其餘諸人願列名的,就依照職分品級的高下挨次排入,方才允當。”


  宋文瓚之言未畢,禦史台、翰林院、集賢院等大臣都連聲稱讚道:“宋大人所言有理,我們就請柳平章做個領銜之人。其餘諸人都按著官職的大小,依次列名,若有膽小怕禍之人,不願會銜的,便可聽其自由,不必勉強。”


  柳鄖見大家都肯會銜入諫,心內很是歡喜。便傳中書省的吏員,將今日在座諸人的職銜,依次錄下,預備簽名。


  在吏員奉命錄製名單期間,宋文瓚又說道:“今天這個奏疏關係著社稷安危,既要切中時弊,又要語語動聽,使皇上披覽之下矍然省悟,將來載在史冊上,也可以令後來之人,知所敬仰,奉為圭臬。這主稿的人,非大手筆不可。倘若草率落筆,冒昧從事,不但不能有所挽回,還恐傳之後世,貽笑將來,所以主稿的人,也要由大眾公推才好。”


  眾人聽了,不約而同的說道:“宋大人所言極為有理,這篇大文章非柳平章主稿,恐怕沒有他人可以擔此重任了。”


  柳鄖連忙謙遜地說:“本官愚鈍,又久疏筆墨,難以當此大任。翰苑諸公,袞袞人才,錦心繡口,自應一舒詞藻,主擬文稿,還請眾位大人另行推舉才好。”


  諸位大臣還是一直推崇道:“柳平章不容推辭,我等都拭目以俟捧讀妙文的了。”


  柳鄖見大家一口同音,非要他主稿,知道再推辭就有些做作了,便說道:“既蒙諸位抬愛,令本官擬這道奏章,當然不能固卻,致負雅意。但是,這道奏章果然不能輕率,須要細細揣摩一番,才能落筆,大約在三日之後始可告竣。我們預先約定,到三日後仍舊在都堂齊集,會銜簽名,再行入奏。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都道:“柳平章所言極是,我們三日後齊集於此,拜讀大作就是了。”


  商議既定,一齊散去。


  二《自京赴奉先詠懷-其二》杜甫.詩


  窮年憂黎元,歎息腸內熱;

  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


  非無江海誌,瀟灑送日月;

  生逢堯舜君,不忍便永訣。


  柳鄖回至府邸,瞑目凝思:“一年到頭,都為老百姓發愁、歎息,想到他們的苦難,心裏像火燒似地焦急。盡管惹得同僚們的冷嘲熱諷,卻更加激昂無比,引吭高歌,毫不泄氣。我何嚐沒有隱居的打算,在江海之間打發日子,豈不清高?隻是碰上個像‘堯舜’那樣的皇帝,不忍心輕易地丟下他,自己去逍遙……”


  他將當時的弊政,一條一條的列舉出來,花了整整的三天工夫,擬成了一通剴切詳明、淋漓沉痛的奏疏。自己看了又看,改了又改,覺得語語妥當,字字動聽,方才攜了文槁到都堂來和諸臣相會,預備列名入奏。


  當柳鄖興匆匆的到了都堂,見禦史台、翰林院、集賢院各位大臣都已到齊。見柳鄖來了,都起身迎接道:“柳平章已至,奏疏的底稿,想必擬就了,我們在此恭候多時,都要拜讀柳平章的奏疏,一開眼界。”


  柳鄖聽了眾官的言語,一麵謙遜,一麵從袖中取出奉稿。


  員外郎宋文瓚恭身接過,說道:“諸位大人都要拜讀柳平章的文章,一時哪裏能夠普遍觀覽,還是由下官捧讀一遍,大家靜靜地細聽,比起彼此擠在一處爭著觀看,倒可以省些力氣。”


  眾人齊說:“此話有理,那就請宋大人朗讀一遍吧!”


  宋文瓚將柳鄖的奏稿舉得高高的,站立在正中,提起了高調,一字一句地誦讀起來。此時,在都堂內的朝臣們都以爭觀為快,早已如栲栳一般,打了個大圈兒,將宋文瓚圍在中心,鴉雀無聲的靜聽宣讀。


  宋文瓚剛剛讀完,一片掌聲不絕入耳。大家不約而同的齊聲道:“好極!好極!近今的弊政,盡被柳平章一一說出。此奏上去,除非皇上不加披覽,如果得邀聖鑒,定卜感動聖心,一一施行的。我們快快會銜,一同進呈吧!”


  眾人正要列名,卻見左丞相倒剌沙微微冷笑說:“柳平章的奏稿固然筆大如椽,隻可惜遲了一日!要是在昨日此時具奏入宮,還可仰邀聖覽。可是柳平章到得今日方才擬就,皇上的禦駕已於今日黎明時光啟蹕巡幸上都去了。若以程途計算,已是離京很遠了,空令諸位大人會銜簽名,乃是多此一舉,勞而無功。我不但替柳平章可惜這篇錦繡文章,也代諸位可惜未能列名會奏,博得諍諫之名。”


  眾人聽得此言,不禁人人驚異,個個詫愕,一齊舉目看著那說話的倒剌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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