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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山似繭將人裹

  一《上梁不正下梁歪》[1]諺語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中梁不正垮下來。


  皇後八不罕為了讓不花、即烈、撒梯三人脫罪,就偽造了一係列的謊言,使得皇帝建醮大赦,讓不花等人免了罪戾,從刑部獄中脫身出來,依然逍遙法外;還有那些十惡不赦的罪人,也都一律赦了出來。使那些含冤負屈之人不能複仇,奸險作惡之徒得以漏網。


  綱紀紊亂,賞罰不明,這樣來管理國家如何能長治久安呢?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何況泰定皇帝成天階是荒淫無度,皇後又借機牝雞司晨,滿廷臣子也成了患得患失的鄙夫,以賄進身。再加上倒剌沙、即烈、不花等一般小人,和皇後串通一氣,唯以金錢為主,竟定出了許多例子——官爵可以買賣,祿位隻須錢財。上自六部九卿,下到司員吏目,外至行省平章、守牧縣令,都視職位之高下,缺份之肥瘠定價目之多寡。


  由此一來,市井間流傳了這樣一句話:隻要有錢運動,朝為齊民,夕登方麵;昨猶皂隸,今已官宦;廝養走卒,可作將軍;娼妓盜賊,亦列薦紳。


  如此的仕途,如何不混雜?這樣的人情世故,黑白豈能分明?稍有氣節的人,如何還肯與這些人為伍。因此,忠正之臣,才識之士都紛紛告退,隱居的隱居,告假的告假……這樣下來,所有朝廷臣宰、方麵大員都用的是一些鄙陋小人。


  試想,這些人花了那麽多的錢財,才撈著個一官半職,他們豈能不撈回本錢?所以官爵大的,便向下屬敲詐;位分小的,就在百姓身上取齊;各行省的守土之官、親民之吏,剛一到任,就恨不能把地皮也挖去三尺。這如何還能清廉自守,關心民瘼呢?直弄得小老百姓是叫苦連天,流離載道。弱者轉乎溝壑,成為餓殍;壯者鋌而走險,流為盜賊。人心愁怨,天災也就發現,各行省迭見災異,如山崩地震,迅雷烈風,大旱大水等災情,相繼入告。


  皇帝見了各行省報告上來的災情,心中也有些著急,但他卻不修身反省自己,反令番僧大作佛事,以期禳解。以至在壽安寺內,聚集僧眾唪經,約期三年之久。還以為如此大作佛事,總可以上邀天眷,消減災情,轉荒欠為豐稔,救人民於水火……說心裏話,皇上根本沒有把災異之事放在心上,他傳下旨意,備了法駕,準備巡幸上都。


  那些見風使舵的朝臣,見皇帝在此災荒迭見之時,還要任意遊幸,雖然心內不以為然,卻沒有一人敢出言諫阻的,都好似寒蟬仗馬一般,聽憑皇帝要如何便如何,唯有唯唯諾諾,承迎恐後。


  二《庭除古桐》薛鄖/薛濤.詩


  禮部侍郎柳鄖因參奏馬剌,名聲大噪。皇後為了堵住柳鄖的口,便連升了他三級,把他調入中書省任從二品的參知政事。


  可是事與願違,柳鄖是個耿直之人,忠純之臣,見了朝廷上下是如是情形,哪裏按捺得住。可他心裏也明白,皇上為他升遷,可不是讓你找皇上的麻煩。


  看到許多有誌之士歸隱山林,他也很想學他們。但自己一無積蓄,而無田產。如果辭官,老婆孩子如何養活?無奈,柳鄖隻好告病待在家裏無所事事。


  看到成天階待在家裏長籲短歎的丈夫,柳白氏喊來了自己的女兒柳好好,讓她拉著父親出去散散心。


  柳好好來到後院,看見父親正在一棵梧桐樹下徘徊。一片枯葉落在了他的頭上,他抬頭瞅著這棵高大的梧桐忽有所悟,吟誦道:

  “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


  柳好好走近了父親,隨口續上了父親的詩: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父親回頭一看是女兒,便十分欣喜,因為女兒的續詩對仗工整,構思巧妙,真不辜負他平時的教誨。但心中又增添了許多的擔憂,因為把這續詩掰開來看“迎南北鳥,送往來風”這不是風塵嗎?這不由得給他又增添了更多的擔憂。


  柳好好上去拉住父親的手說:“爹爹,別獨自憂愁了,我帶你去看紅葉如何?”


  柳鄖笑道:“哪有紅葉?”


  “香山,香山有啊!”


  “傻孩子,現在這個季節,哪來的紅葉?”


  柳好好不由分說,拉著柳鄖就往外走,嘴上說著:“您不去,怎知沒有?”


  三《南鄉子.秋暮村居》納蘭性德.詞


  紅葉滿寒溪,一路空山萬木齊。


  試上小樓極目望,高低。


  一片煙籠十裏陂。


  吠犬雜鳴雞,燈火熒熒歸路迷。


  乍逐橫山時近遠,東西。


  家在寒林獨掩扉。


  寒冷的溪上,飄滿紅色落葉;一路上,山林寂靜,空無一人;萬木,都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


  柳鄖和柳好好一同騎在馬上,徜徉在清新雅致的香山之上,隻覺得心曠神怡,幾天來的焦躁一掃而光,變得無憂無慮起來。他看著滿山的黃櫨樹,現在隻剩下幾片還沒有被風吹落的紅葉。


  柳鄖怕凍壞了女兒,便緊緊抱著她,嘴上埋怨道:“這麽冷的天,哪還有紅葉啊?”


  柳好好小手一指山溪,說道:“咦~您看,那不是嘛~”


  柳鄖被女兒的執著給氣笑了,“那,地上的也算啊!”


  柳好好有理地說道:“為何不算?難道紅葉落到了地上,就不是紅葉了?”


  柳鄖被問得無語。


  柳好好歡快地說:“我們快下馬,去撿一些,回去做書簽用。”


  柳鄖先下了馬,又伸手把女兒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他把馬韁繩拴在了山路邊的一個大樹上,領著女兒去了小溪邊。


  山澗的小溪早已凍結,卻布滿紅葉,在清風夕陽下溢彩流光,顯得分外妖嬈。


  他倆撿拾的葉子截然不同——柳鄖撿的是歲月的滄桑,那些缺邊少角,有蟲洞的,他越稀罕;而柳好好撿的是美好,越是豔麗,越是完美的,她越喜歡。


  柳好好把父親手裏撿的紅葉,都給他丟掉了,說道:“你把這些破葉子夾進書裏,能有好心情麽?”她把自己撿的又大又紅的葉子放進父親的手裏。


  柳鄖扯著女兒的手,登上山上的小樓,極目遠眺。隻見群山高低連綿,一片煙霧籠罩著數十裏湖泊。


  柳鄖信口拈來一句詩:“十裏崎嶇半裏平,一峰才送一峰迎。[2]”


  柳好好隨口接道:“青山似繭將人裹,不信前頭有路行。”


  柳鄖先是一愣,隨後抱過女兒的小臉就是一陣狂親,把女兒親得個莫名其妙,小嘴嚷嚷道:“呀,呀,爹爹,人家都是大姑娘了,您不能親人家了……”


  柳鄖欣喜地說道:“想不到,我這幾個月的心結,讓你這個小孩子的一句話給打開了。”


  柳好好納悶道:“我說了那麽多,是那一句呀?”


  “就是這句——青山似繭將人裹,不信前頭有路行。”


  “這句沒什麽呀!我隻是感覺,我和爹爹都很渺小,周圍的大山就像蠶繭一樣把我們包圍了起來,讓我感覺前麵好像是沒有路可走。”


  “是啊,可是不管大山把我們包裹得多麽嚴實,看似無路可行,其實我們總是能找到回家的路!”


  看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打開了父親的心結,柳好好甜甜地笑了。


  柳鄖興奮地說道:“走,我們回家,我得回去準備準備,明天就上班[3]。”


  柳好好說:“爹爹,您不是病了嘛,病好了再去上班吧!”


  “爹爹的病,不是讓女兒給治好了嗎?”


  “您在家裏多陪陪女兒,不好麽!”


  “不行啊,爹爹是男人,男人怎能老是待在家裏吃閑飯?”


  柳好好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給您治病……”


  柳好好和父親踏上了回家的路。


  狗吠聲中夾雜著雞鳴,燈光閃爍,找不到回去的路。沿著橫亙之山而行,忽遠忽近,時東時西。家掩映在秋冬的林木深處,正孤獨地關著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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