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濕鮫綃淚花偷迸
一《女兒行-中闋》[1]王維.詩
狂夫富貴在青春,
意氣驕奢劇季倫。
自憐碧玉親教舞,
不惜珊瑚持與人。
春窗曙滅九微火,
九微片片飛花瑣。
碧玉氣哄哄地來到了諸愛芳的房間。
一進門,倒把諸愛芳嚇了一跳。
碧玉說:“阿母,我知道你把我養這麽大,花了不少銀子,我還沒有給你掙夠錢就要走了。但是三千兩銀子也遠遠超過你花在我身上的錢了。你知道,我碧玉做事從來是痛痛快快。今天,柳公子給你三千兩銀子,我跟他走;如果你硬是不放人,我就把自己的臉劃花了,變成醜八怪。從今往後,你就別想從我身上掙到錢了,你還得管我吃,管我喝!”
諸愛芳聽了碧玉的一通話,臉氣得煞白。
她太知道這小妮子的脾氣了,可從來是說到做到的主兒,這也是她多年慣養她的結果,諸愛芳不舍氣地問:“你劃傷了,柳大官人也不會要你了吧!?”
柳遇春忙不迭地說:“要,要!她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娶她。”
諸愛芳白了柳遇春一眼,說:“一萬兩!一萬兩銀子,你領走!”
碧玉著急地說:“什麽你就一萬兩?阿母,當時‘京都八豔之首’的陳沅贖身才一千金,也就是八千兩銀子,我怎麽就一萬兩銀子了?”
“你能拿來一千金,也可以呀!一千金按現在的折算也是九千兩銀子了。”
“可我怎能和陳沅比?”
“你怎麽就不能和陳沅比?我就要把你和陳沅比。你說人家陳沅給她媽媽掙了多少年銀子?你才給我掙了幾天的錢?我告訴你,想贖身,你最少給我九千兩白銀,少一個也甭想!這也是看在柳公子是個好人的份上,才讓他一千兩。”
碧玉嘟囔道:“可我不值九千兩銀子呀!”
諸愛芳不肖地說:“你當然不值,可加上你肚子裏的孩子就值了。”
柳遇春和碧玉同時驚了:“孩子?什麽孩子?”
諸愛芳得意地說:“碧玉肚子裏的孩子都兩個多月了。而且,我讓老中醫看過,是個男娃。隻是不知這孩子是不是你柳大官人的?”
柳遇春急忙道:“是!是!是!是我的!”
碧玉又白了柳遇春一眼,“是什麽是!你我就同床兩次,而且都是在安全期,你不要聽阿母胡說!”
諸愛芳確信地說道:“我胡說?你可以隨便找個大夫給你把把脈嘛,看看誰胡說?恐怕是你又在外邊搞了個野種,不好意思在柳大官人麵前說了吧!”
碧玉急了,“你才胡說呢!”
諸愛芳有意氣她,“我覺得也不可能是柳大官人的,因為那時候人家還坐在禮部大堂考試呢!女人嘛,吃了第一會兒,就想第二會兒。你當時定是‘靠兒不住’了,找別的男人鬼混去了。”
“我沒有!”
“看看你這兩個月,就像是抓不到雞窩裏的雞,天天往外麵跑,誰說你也不聽……”
“我出去是到商會找柳公子…嗚…”小姑娘哪能說得過老鴇子,碧玉哭了起來。
柳遇春趕緊過去撫摸著碧玉的後背,安慰她道:“玉兒,玉兒不哭。”
碧玉揚起梨花帶雨的臉說:“我沒有。”
柳遇春道:“對,沒有!我信你。”
諸愛芳不耐煩地問:“怎麽樣?柳公子,還給不給她贖身了?”
柳遇春說:“贖,贖,贖。”
諸愛芳道:“要是不贖的話,過幾天我好給她打胎。”
柳遇春急忙說:“別打胎呀!我給她贖身不就完了嘛。”
諸愛芳道:“怎麽,不後悔?兒子不是你的也不後悔?”
碧玉忽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說:“柳哥哥,是你的!你忘了那天你商會裏開堂會。”柳遇春回憶著,碧玉扯著他的手臂,搖著道,“呀~,你送我回來…”
柳遇春好像也想了起來,指著碧玉說:“在馬上……”
碧玉羞得捂住了臉:“呀~!你別說出來呀~”
老鴇子諸愛芳剜了他倆一眼說:“年輕人,花樣可真多。”
柳遇春道:“這樣吧,媽媽,我這隻有五千銀票,我先給你,我這就去我的糧棧湊款,兩天後我就把剩下的四千兩交給你。”
諸愛芳點頭同意。
碧玉忙說:“我現在就想跟你走~”
柳遇春又商議著諸愛芳:“媽媽,我可以把碧玉先帶走嗎?”
諸愛芳查看著手裏的五千兩銀票,爽快地說:“可以,反正賣身契還在我這兒。再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在京城不是有大糧棧嘛?”
二《女兒行-下闋》王維.詩
戲罷曾無理曲時,
妝成祗是熏香坐。
城中相識盡繁華,
日夜經過趙李家。
誰憐越女顏如玉,
貧賤江頭自浣紗。
碧玉蹦蹦跳跳,朝“暢春院”的大門跑去。
柳遇春在後麵邊攆邊喊:“玉兒,小心,小心兒子。”
一上車,看到柳枝卻坐在車裏,小臉瞬時又不高興起來。一陣晚風吹來,馬屁股的味道吹進了車裏,碧玉便嘔吐不止。
柳枝關心地問:“妹妹,怎麽了。”
柳遇春趕忙過去拍打碧玉的後背,興奮地說:“你妹妹肚子裏有小孩兒了。”
柳枝急忙問:“誰的?——不是,你們好上很久了?”
柳遇春笑著說:“柳姑娘可真不會說話,當然是我的了。”
柳枝也知道說慌了嘴,忙道:“玉妹妹,恭喜你呀。”沉默了一會兒,柳枝便自言自語說:“我也能懷個小寶寶,該多好?!”
碧玉抬起頭來瞪著柳枝,“你想為誰懷寶寶?”
柳枝怯怯地說:“劉哥哥。”
碧玉大聲吼道:“什麽?”
柳遇春急忙替柳枝解釋:“不是我這個柳哥哥,是劉基,劉哥哥。”
柳枝點點頭。
碧玉又趴回了柳遇春的大腿上,說:“你就甭想啦,人家劉公子喜歡你二姐,不喜歡你。”
柳枝聽後,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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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洛陽女兒行》
此詩題下原注“時年十六”,可見是王維早年得意之作。詩題取自梁武帝蕭衍《河中之水歌》“洛陽女兒名莫愁”,用以概指當時貴族女子。全詩寫豪家女子無比嬌貴逸樂的生活狀況,從容顏之嬌美、住宅之富麗、飲食之珍奇寫到夫婿之豪奢、交遊之高貴,極盡鋪排渲染之能事。其中季倫,指晉代石崇,石崇字季倫,以驕奢著稱。趙李,指漢成帝後妃趙飛燕、武帝時李夫人,此代指皇親貴戚。詩的最後兩句猛然轉折,以如玉越女江頭浣紗作對比,在強烈的反差中突現主題,使前麵的華麗描繪一下子變為對貴族生活乃至社會不公的冷峻批判,其蘊含思想之深度與批判之力度,在王維詩中甚為罕見。
在封建社會中,有一種很普遍的社會現象:小家女子一旦嫁給豪門闊少,便由貧賤之身一躍而為身價百倍的貴婦人,恃寵享樂。嬌貴異常;而不遇之女,即使美顏如玉,亦不免終生淪於貧賤境地。此詩所寫,蓋為此而發,而其所蘊含的意義卻超越了詩中所寫事實本身,從而使這首詩的詩意具有了很大約外延性。或謂傷君子不遇,或謂譏刺依附權貴的封建官僚,或謂慨歎人生貴賤的偶然性,都能講得通。
全詩描寫了兩種人物形象,一貴一賤,一奢靡,一窮困,各成獨立的畫麵,卻又相反相成地統一於全詩中。寫法上,前一部分以繁筆鋪張揚厲,窮形盡相;後一部分以簡筆淡然點染,意到即止。一繁一簡,繁簡各宜。詩中有諷刺,有同情,有慨歎,而這又深深地隱蔽在文字背後。
全詩如下:
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顏容十五餘。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
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簷向。羅帷送上七香車,寶扇迎歸九華帳。
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
春窗曙滅九微火,九微片片飛花瑣。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祗是熏香坐。
城中相識盡繁華,日夜經過趙李家。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