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枕邊不見香羅帕
一《早梅》張謂.詩
一樹寒梅白玉條,
迥臨村路傍溪橋。
不知近水花先發,
疑是經冬雪未銷。
劉基悄悄溜出“薦福宮”,在不遠處溜達了起來。他要等著妙玉,因為她剛剛答應說,要送他回去:“你可千萬不要食言喲~”
一個大男人,下著雪,讓一個小姑娘送他,不知此時的劉基還要不要臉?
劉基來到他倆經常約會的白梅樹下。
這株白梅,不知為何開得如此之早,可能是因為愛情的滋養?隻見那潔白如玉枝條,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剛剛飄落的白雪呢。
劉基在樹下焦急地等待,肚子餓得是咕嚕嚕地叫。他可是早飯都沒顧得吃就跑來了,本想約她一起出去吃飯,可不曾想妙玉回屋換衣服竟然耽擱了這麽長的時間。
這時,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看著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劉基想:借雪花擋住了他人的視線,你正好借機出行啊……劉基的腳步又往道觀門口挪了挪,以便妙玉能看得到他。
可是等了一個多時辰,就是不見妙玉出來,劉基不免有些失望,轉念又想:我還想如何?我該得到的都如願以償了,還是趕緊走吧!
二《一剪梅》娃娃.詞 陳彼得.曲 楊坤/旦增尼瑪.歌
劉基低頭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聲清揚的笛聲打破了他甜蜜的回憶。
順著笛聲望去,那不是妙玉站在遠處的高崗上!她是從哪兒離開的“薦福宮”?這不會是夢境吧!
劉基伸出一隻手,任由雪花飄落在掌心,被掌中熱氣熔化成水滴,那一絲絲的冰涼通過經脈沁入心靈。
劉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隻覺得心中有說不出地萌動、道不出地感動、抑製不住地衝動……
[歌曲]“真情像草原廣闊,層層風雨不能阻隔,總有雲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耀你我。
劉基加快了腳步,心裏思索著:也不知她在雪中站了多久,隻見她的帷帽上已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
妙玉一習黑衣,帽子上的黑色幃紗擋住了她那明亮的眼睛,卻更顯秀發的潔白。哎~,你的頭發不是總盤矗於頂嘛,今天為何要散落於肩?
一陣風雪吹過,吹亂了她的長發。
劉基笑了:“這還是我的白發仙子嗎?簡直是白發魔女!”
[歌曲]“真情像梅花開過,冷冷冰雪不能淹沒,就在最冷枝頭綻放,看見春天走向你我。”
劉基走到妙玉身邊,妙玉止住了吹笛,身子卻轉向了身邊的一顆大梅花樹。
她莫非是生氣了,或者是想起了剛剛的“不堪”,而羞於麵對?
劉基上去摟住了她的秀腰,讓她轉過臉來聽他的解釋。可妙玉就是倔強地不肯麵對他。
“皎兒,聽話!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劉基雙手抱著她的雙臂,不停地用性感的聲音哄著她……
也許是“聲音”吸引了妙玉,她慢慢轉過頭來想看個究竟……
就這一眼,就讓妙玉紅了臉,她趕緊鬆開手,迅速又轉回身去。
就這樣僵持了很長時間,也許妙玉感覺如果長時間冷場下去太過尷尬,便轉過身來,蹲下身去,雙臂抱膝,好像很冷的樣子。
劉基趕緊靠近,想用長衫給她擋風……
[歌曲]“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隻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可能劉基的長衫擋住了風雪的凜冽,妙玉的小手很快有了溫度。
劉基看了看四周,原先青青的麥田早被大雪染成了白色,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一點兒雜色——如果,天當房,地當床,白雪就是婚紗帳……
劉基順手拉起了妙玉。妙玉卻掙脫了他的手,轉身又抱住了梅花樹。劉基過去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想掰過她的俏臉,讓她麵對自己:“你不是就願意盯著我看嗎?無論是深情的時候,還是生氣的時候……”
“誰願意看你了~”
“剛剛…在道觀裏…你不就…怒視過我?”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皎兒,你這是怎麽啦~,我發現,你和剛才在道觀不一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聽劉基這樣說,妙玉越發不敢麵對他了,隻顧抱著樹,任憑你劉基如何說,如何做,就是不轉身,有時還用自己的翹屁股,把劉基推向遠方……
“皎兒……”
“嗯~”妙玉聲音拉長。
“給我生個兒子吧!”不知劉基為何來了這麽一句。
“你爹會答應我們的婚事嗎?”妙玉繼續追問,“你問過你爹,咱倆的事嗎?”
劉基聞言,心中不覺一陣慌亂,心想:你不是說,自己是坤道,不想結婚嘛?觸摸妙玉的手有了些僵硬,他吞吞吐吐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還……還沒……我還沒來得及稟報家父呢!”
“哦。”妙玉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感覺劉基的手也沒了剛才的熱度,便問,“若你爹不答應怎麽辦?難不成咱倆就這樣耗著?”
“不!不會的!”劉基聞言一驚,忙驚慌失措地解釋道,“家父素來疼我,肯定會答應的。皎兒,你不要擔心好嗎?”
“哦~”妙玉淡淡地應了一聲,並不去看劉基驚慌不已的樣子,她緩緩挺起了身子,語氣嚴肅地問道,“我是說,萬一你父親不答應,你怎麽辦?”妙玉靜靜地等待著劉基的答案。
半晌,也不見劉基回聲,妙玉回頭看了一眼,見劉基已憋青了臉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妙玉忽覺得很是索然無味了,思量片刻,便淡若流水般地說:“你敢不敢舍棄你的家庭、官位,我們一起走?走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劉基聞言一驚,呆若木雞地看著妙玉的背影,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嗬嗬,不敢吧?”妙玉似乎料想到劉基會有如此反應,她並不在意,隻抬起頭來巧笑嫣然地望向身邊的梅花樹,笑著說,“鬧著玩的!我也不敢啊,笨蛋!哈哈哈……”
聽到妙玉如此說,劉基也不管不顧地大聲說道:“今天,我決定了,我要娶你回家!”他邊喊邊走向妙玉。
妙玉看到他泛紅的雙眼,有些害怕,便往樹邊靠,最後終於無路可逃了……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山野,嚇飛了遠處棲息在樹上的鳥兒……
[歌曲]“噢~誒~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隻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妙玉用力地搖動著大樹,把樹上的積雪都給搖動了下來……
三《踏莎行.雪中看梅花》王旭.詞
兩種風流,一家製作。
雪花全似梅花萼。
細看不是雪無香,
天風吹得香零落。
雖是一般,惟高一著。
雪花不似梅花薄。
梅花散彩向空山,
雪花隨意穿簾幕。
天空又飄起了雪。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雪花瀟瀟灑灑。麵對著銀裝素裹的世界,劉基的心裏不由升起幾分愉悅,他懷著對大自然的向往想融入其間,融入到這個潔白的世界裏。
劉基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妙玉仰麵躺在自己的懷裏,欣賞這漫天飛舞的雪花。
雪,真美啊!晶瑩光亮,婀娜多姿,像一顆顆小星星降落人間,又像一朵朵六瓣梅花打著旋兒紛紛落下。
妙玉的心也開始下雪……
那一片片雪花,飄落在她的唇間,瞬間融化了。
妙玉沒來由地、幽怨地說了一句:“別弄髒雪……”
四《漁父.浪花有意千裏雪》李煜.詞
浪花有意千裏雪,
桃花無言一隊春。
一壺酒,一竿身,
快活如儂有幾人。
雪淡,雲閑,夜悄然伏現,帶來風的眷戀。
那風旋轉得妙伶般柔軟,呼吸中曼帶嫵媚的音鸞,眷戀映紅的山巒,眷戀靜謐的炊煙,眷戀相思的陪伴,把愛情點燃,把柔情揉暖。
想必劉基也是個情種,亦或者浪蕩之徒,因為他想在雪地裏和仙女熱情再現……
山林浩瀚,風為帳,地為席,從未體驗過的歡愉將這對情侶灼燒。就在這曠野深處,就在這道觀的邊沿,他們一次又一次偷食著禁果……
清風吹走了紛亂的思緒,吹來了如落葉般美麗的雪花。
輕漫的雪花輕飄飄地在銀白的天幕中飛舞著,如白梅花瓣綻放在寒風裏,美得絕豔卻也美得淒涼……
雪越下越大。
它無聲地覆蓋了所有,湮滅了迷惘、驕傲與傷痛,掩蓋了他倆的身軀,也掩蓋了一切的罪孽……
五《漁家傲.雪裏已知春信至》李清照.詞
雪裏已知春信至,
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
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
故教明月玲瓏地。
共賞金尊沈綠蟻,
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天黑了,雪停了。
當一切歸於寂靜時,世界突然變得清亮明朗了起來。
劉基拉起了妙玉說:“前麵有個廢棄的土地廟,我們進去避避風吧!”
“多遠?”
“很近,就兩步。”
“我的腿兒凍麻了,走不了路了。”
“我背你。”
妙玉一聽,連忙跳上劉基的後背。
文靜的女子,一旦回歸到原來的野性形態,以往的窘迫、羞澀和驚悸都蕩然無存了,而呈現在眼前的是瘋狂的爆發力;知性、教養、道德和倫理,這些滲入她全身的所有的偽飾,統統都拋棄一空。兩人隻化為雄性和雌性而痛苦地掙紮,最後隨著細若遊絲般的咆哮而同歸於盡。
這就是妙玉,一個文靜的坤道——愛到極點!有一種嘀咕著“想死”的瘋狂。
六《墨梅》王冕.詩
空氣彌漫著滿是寒冷的味道。
劉基背著妙玉,踩著輕柔的步子,踏出一條鄉間小路。
妙玉伏在劉基的背上,心中有說不出的踏實。
他倆來到了土地廟。劉基找了些幹草和一張破凳子,點了一堆篝火。
劉基美美地看著身邊美若天人的妙玉,心想:有時候不走尋常路,反而領略到愛情的難言美妙。
“過來烤烤火,喝口酒吧!”
“哪來的酒?”妙玉始終不敢正視他。
“為紀緒賣得送行酒,喝了一囊,剩下一囊,便一直揣在懷裏。”劉基看著妙玉站在原地沒動,便走過去,抬手溫柔地為妙玉把濕潤的發絲掠到耳後,妙玉隨即閉上了眼睛。
看到妙玉閉上了雙眼,仿佛又呈現出剛剛羞澀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激蕩,他把妙玉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那一刻,寧靜極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隻安靜而又激動地聆聽著兩顆挨得那麽近的心,在砰砰地跳動著……
劉基突然摸到了妙玉的衣裳好像濕了,便道:“皎兒,把衣服脫下來烤烤吧,小心著涼!”
妙玉背過身去,脫掉了外衣,解開背帶,脫掉了棉褲,遞給劉基烘烤。
劉基讓妙玉到火堆旁來取暖。
妙玉走進火旁,卻麵向火光。劉基看到妙玉的羞澀不禁好笑,剛剛的大膽哪裏去了?突然看到雪水從妙玉腿間流淌——可能是裙子上的冰凍化了……
劉基找了張桌子,放好棉褲烘烤,又問妙玉:“你帶著手帕嗎?”
“帶著,你又要幹嘛?”妙玉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劉基。
劉基接過了手帕,蹲下身來替妙玉拭著腿上的雪漬,那份細致與輕柔頓讓妙玉心頭一舒。
拭完水漬,劉基展開絲帕一看,忍不住稱讚道:“繡得真好!”隻見那嫩綠的絲帕上繡的卻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紅梅花,傳神至極。再一細看,卻見那枝梅花旁還有幾行詩句:
“我家洗硯池頭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
隻留清氣滿乾坤。”
“墨梅,王冕的詩,那…這枝梅…也是我的小同鄉王冕的手筆囉?”
妙玉點了點頭,臉上泛起縷縷羞澀。
“不過,王冕寫的是墨梅,你為何繡成了紅色?”
“我本用的是黛青線……那顏色…不是你剛剛弄髒的嘛~”妙玉邊說邊伸手去奪那絲帕,“還我!也不嫌剛擦了…髒兮兮的…隻顧拿著看……”
劉基心下甚暖,忙笑道:“這絲帕,你已給了我,就是我的了,為何還你?”語罷,也不顧妙玉嬌嗔的目光,徑自仔細疊好絲帕掖進袖內收了起來。
“討厭!”妙玉見已無望奪回絲帕,那嗔怒中滿是笑意,直融得周遭的空氣也充滿了無限的溫情與溫暖……
“這算是信物,我這次回家,一定告知父母。春天回來,我就與你成親。”
聽到劉基如是說,妙玉柔順地依偎在劉基懷裏,留戀著這片刻的溫柔,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懷。又想,這才剛剛膩濃,又要匆匆分離,妙玉的心裏不禁酸楚起來,晶瑩的淚水靜靜地滑過白皙的臉頰,說話的聲音已是無法掩飾的哽咽:“哥哥,你可一定回來,回來娶我!我,一定等著你,今生今世都等著你,隻等著你……”
“皎兒,不要哭。”劉基聽著那令人心碎的哽咽,低頭凝視著懷裏佳人那梨花帶雨的絕美容顏,心中是忍不住的心痛,他柔聲寬慰著,“皎兒,不要這樣,好嗎?你這樣讓我怎麽安心呢?相信我,我一定回來……”劉基低下頭去吻著妙玉的淚水,淚水很苦,劉基的心更苦,一寸寸吻幹了妙玉臉上的淚痕,把所有的苦痛都往自己心裏咽,隻希望所有的苦痛都隻是他一個人的。
雪,依舊無聲無息地下著,空氣依舊寒冷刺骨,隻有屋裏那一對擁吻訣別的戀人還沉浸在彼此的溫暖裏,感覺不到屋外的風雪和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