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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思已是不曾閑

  古代開會不叫“開會”,而叫“朝參”和“集議”。


  “朝參”是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朝會,有點“中央.政治局”會議的意思。“集議”是由“三公”大臣主持,各部門首長參加的會議。這種會議,皇帝一般不參加。但“集議”通過的議案,一旦皇帝蓋上玉璽,各部門都要認真去執行,和今天的“人大會議”的性質有點類似。


  不管是“朝參”,還是“集議”,都是五天舉行一次。


  一《永嘉鹿鳴宴》吳泳.詩


  人間富貴易浮沈,

  隻有斯文無古今。


  義理工夫元坦易,

  聖賢言語不艱深。


  莫隨近世諸儒轍,

  要識開山一祖心。


  待得了他科舉債,

  梅花月下聽瑤琴。


  十月初五,是“開會”的日子。


  金鑾殿上,龍椅的右下方,有一把太師椅,那便是伯顏的座位。


  今天的會議是由太師主持,順帝參加的“集議”擴大會議。太師首先提出了“誅滅五姓”的議案。


  此案一出,參會人員出乎意料地表示讚同,就連答應順帝的左丞相唐其勢也舉手表示附議。沒有舉手的,隻有寥寥的幾個漢臣。


  順帝失望地哀歎了一聲。


  就在此時,本屆左狀元李齊站起來說:“太師,此議不可為!一旦實施,必定會惹怒上天。”


  伯顏笑道:“我知道,你的姓氏也在其列。李齊啊!你放心,隻要你不跟著那幫舉子進士的瞎胡鬧,我可以讓皇帝賜你蒙古姓氏,免你家族一死。”


  李齊說:“我反對此議,並不是為我家族著想,而是怕因惹怒上天,遭到懲罰。”


  伯顏道:“誅滅他們,就是替上天來懲罰他們。”


  李齊說:“太師,您不見,現在是京城出現了瘟疫,上天懲罰的是我們。”


  提及困擾伯顏的瘟疫,他立即止住了話語,看看群臣有何說辭。


  李齊又道:“為何瘟疫肆虐?這都是在雲川誅殺六萬生靈的報應。所以,太師千萬不能再開殺戮……”


  伯顏怒道:“李齊,你不要胡亂聯係。他們是土匪,難道不該殺嗎?”


  看到伯顏怒了,李齊不敢多言,隻是把自己的聯名信遞了上去,說:“這是我們的聯署‘奏疏’,望太師采納。”


  伯顏接過了‘奏疏’,看後更加地生氣。因為這一屆的所有進士,包括右狀元同同在內的蒙古進士,也在‘奏疏’上簽了名。


  伯顏狠狠地瞪了同同一眼,心想:這些舉子進士,就知道拉幫結派,聚眾鬧事……兩年前,就想廢去科舉,但遭到了漢臣的反對。看來,再不廢掉科舉,會給自己以後的主政帶來更多的麻煩。


  伯顏不動聲色地說:“既然有如此多的人反對,‘滅五姓’這一提案,就此罷休。”


  但如何提出廢除科舉的議題呢,伯顏正在琢磨,忽然看到了中書平章政事徹爾特穆爾,他可是“廢科舉”的鼓動者。


  伯顏會心一笑,和顏悅色地道:“徹爾特穆爾。”


  徹爾特穆爾一聽太師喊自己名字,急忙回應:“下官在。”


  伯顏問:“聽說你在任江浙行省平章政事的時候,有一次舉行‘鄉試’……”伯顏指的就是劉基這一屆的鄉試,“你看到在館驛中盛宴招待京城去的考官,內心頗為不平。”


  徹爾特穆爾唯唯諾諾:“是的,太師。”


  伯顏道:“你調任京城後,便發誓把‘廢科舉’列為自己的第一要事。”


  徹爾特穆爾順著伯顏的意思說:“一點沒錯,太師。”


  伯顏接著引導:“再過仨月,‘春闈’又至。現在,你已是中書平章政事,不知你對‘廢科舉’一事有何打算?”


  徹爾特穆爾立刻明白伯顏的意圖,便道:“我時刻都不忘‘廢科舉’之事,隻要太師一聲令下,我立馬廢去科舉。”


  唐其勢問:“這地方官員宴請京官,不是常有的事嗎?這與科舉沒有多大關係吧!”


  伯顏道:“這都是科舉之弊——考前籠絡感情,徇私舞弊,考中便拉幫結派,控製朝政。所以,老夫覺得徹爾特穆爾的提議甚好,應立刻取消這不合時宜的科舉製度。我們的太祖[鐵木真]、世祖[忽必烈]皇帝,不是一直不提倡科舉取士嗎?蒙古人是馬上天下,你們可不能忘本啊……”


  伯顏突然拋出這樣的話題,大家也沒有思想準備,都不知如何開口阻止。


  看到大家都在沉默,順帝便瞅準時機說道:“既然諸位愛卿都無異議。徹裏帖木兒,你速寫詔書,送上來吧!”


  元順帝拿出現場就要批準伯顏“廢科舉”的姿態,可正合了伯顏的意。從這一舉動,就可以看出小小年紀的元順帝嫻熟的“平衡術”了。既然太師放棄了誅殺計劃,你總得給他點別的好處,作為補賞吧。


  何況,對於皇帝而言,誅殺他的子民是大事,一旦做了,不可挽回!但科舉對於他來說是小事一樁。就算這次取消了,過幾年可以再恢複嘛。


  徹裏帖木兒迅速寫好了“罷科舉”的詔書,就等著皇帝蓋上玉璽通過了。


  參政許有壬一看急了眼,急忙向前阻止。


  伯顏對許有壬大怒道:“你這個諫官,是專門衝著徹裏帖木兒來的嗎?”伯顏想起了上次朝會,許有壬就彈劾過徹裏帖木兒“把對太廟一年四祭改為一年一祭”的事。


  許有壬說:“我對事,不對人。若廢除科舉,天下人才必然抱怨。”


  伯顏道:“他們抱怨什麽?作為文人,就應當幹點文人該幹的事情。”


  許有壬問:“以太師之見,什麽是文人該幹的事?”


  伯顏道:“人間富貴易浮沈,隻有斯文無古今。等老夫罷了科舉後,文人嘛,就應在梅花月下,聽聽瑤琴,做做詩文……你說,豈不美哉!”


  許有壬說:“可文人也得吃飯啊!詩詞歌賦能填飽肚子?太師罷去‘科舉’,不就阻擋了文人的生存之道了嗎?”


  伯顏道:“他們也不能為了生存,而妨礙了傳統的選官之法吧。”


  許有壬說:“科舉和選官怎會衝突?蒙元帝國,幅員遼闊。太師本應該大開科舉,選拔天下英才,去全國各處為您和皇帝排憂解難才是。”


  伯顏恥笑道:“為我分憂?還不夠他們貪贓枉法的呢。有壬啊,你說說看,有多少舉子,因貪贓枉法而身敗名裂的?當官,是一個風險很高的職業。”


  許有壬辯解說:“可太師,科舉與貪汙受賄沒有聯係啊。科舉未行之先,禦史台中因貪贓而受罰者無數,怎能說貪贓盡出於舉子?當然,不能說舉子中無貪贓者,但比起來還是少一些。”


  伯顏有點說不過許有壬了,便道:“有壬啊,我發現在曆屆的舉子進士中,也沒有什麽可任用的大才。”


  許有壬說:“太師不任用,怎知他沒有大才?像劉基、張夢臣、馬伯庸、丁文苑等輩皆可任大事。又如歐陽元功之文章,哪個能比得上?

  伯顏道:“人啊,不能光憑著嘴說。你說他是人才,就是那塊材料啦?”


  許有壬說:“他們這屆的進士中,太師又不是沒有用過的人。紀緒大人,太師不就用的很順手嘛?太師調他入川,不到一年便大變樣……”


  一提紀緒,伯顏就怒:“他算什麽人才,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還是人才?我看是草包。”


  許有壬說:“保護家人,任一勇夫便能做到;但治理好一方水土,非大才所不能為……紀大人是大才,望太師不要殺他!”


  伯顏速轉話題道:“科舉雖罷,士人們隻要求得上進,學得本事,也可以到高官大府去尋個一官半職。最起碼,美衣美食的還是有保障的。”


  有壬說:“所謂士者,不是把衣食溫飽作為自己的目標。他們所追求的是,治國平天下啊!”


  伯顏又道:“今科舉取人,確實妨礙傳統選官之法。”


  有壬反駁說:“古人有言,立賢無方。科舉取士,豈不好於通事、知印等出身的人?今通事等天下大概有三千三百二十五名,從太祖至今,一年餘占四百五十六人。玉典赤、太醫、控鶴,還都入流品[官階的意思]。再說,路吏及任子[因父兄的功績,得保任授予官職]其途又不一樣。今年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補官受宣者也有七十二人,而科舉一屆僅僅三十餘人。太師試想,科舉和傳統選法真的相妨嗎?”


  二人反複辯論不已,伯顏雖心中已同意許有壬的意見,但廢科舉之議已定,不可中止,隻得以溫和語言來勸解許有壬,說:“有壬啊,你是真能說!”


  有壬聽了,道:“能說管什麽用?”


  坐在旁邊的徹裏帖木兒說:“參政快坐吧,不要多說話啦。”


  有壬卻說:“太師說我生來就是劾平章你的,我倆能同座嗎?”


  徹裏帖木兒笑道:“你的話,我不往心裏去。”


  有壬說:“既然平章不記恨本官,這說明,我彈劾平章的事,都是事實囉。也許,你做的壞事,還遠遠不止這些!”


  伯顏給徹裏帖木兒打著圓場,道:“有壬啊,徹裏帖木兒既然不和你計較,你也不要得寸進尺啦。”


  有壬說:“太師因為徹裏帖木兒,長了把好嘴,能作宣傳,就擢置中書。我們禦史三十人不畏太師而聽有壬的。豈不是,有壬的權力重於太師?”


  伯顏讓許有壬這個老迂腐給氣笑了,怒意漸漸消了。


  眾人看著太師笑,都跟著大笑,把阻擋“罷科舉”的事都拋擲了腦後。


  伯顏說:“明天,以許有壬為班首,在崇天門宣‘罷科舉’之詔吧!”


  許有壬知道伯顏是在有意羞辱他,但又害怕太師禍及家族,不敢辭,勉強答應了這差事。


  坐在他旁邊的治書侍禦史普化,小聲嘲笑道:“參政,你可謂過河拆橋者矣。”


  許有壬深感大恥,忙低下了自己那高傲的頭。


  二《心中無私天地寬》雍正.語


  有誌肝膽壯,無私天地寬。


  看到殿堂上皆大歡喜,左丞相唐其勢借機說道:“太師,紀緒之事不知如何處置啊?借著閑暇,也一起議議?”


  伯顏高聲嗬斥:“此乃家事,不必議了。”


  看來紀緒是必殺無異了,李齊趕忙遞上了劉基等人的死諫書。


  伯顏把諫書甩給了刑部侍郎世傑班,怒道:“把死諫書上…這些人…都給我抓起來。”說完轉身走出了大殿。


  碰了一鼻子灰的唐其勢,看了一眼元順帝,起身也走了。


  走出大殿,看著伯顏那趾高氣昂的背影,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唐其勢的心中瞬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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