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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可是郎行思妾時

  進京後,紀緒直接被押入了刑部大牢。伯顏一心想殺了他,這倒不是因為紀緒的抗命,而是因為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愛女。心想,隻有殺了郡馬為大方郡主殉葬,才能減輕其內心的傷痛。


  一《朱千戶自京歸》洪希文.詩


  紆紫喜換頭銜舊,

  衣錦榮歸鬢發新。


  紀緒也算是朝廷高官,一方大員,難道伯顏說殺就殺?


  伯顏現在的頭銜是:元德上輔廣忠正節振武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書右丞相、上柱國錄軍國軍事、監修國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萬戶府都總使、虎符威武阿速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忠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奎章閣大學士、領學士院知經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戶哈必陳千戶達魯花赤、宣忠幹羅思扈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提調回回漢人司天監、群牧監、廣惠司、內史府、左都威衛使司事、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司事、宮相都總管府、領太禧宗禮院、兼都典製、神禦殿事、中政院事、宣鎮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提調宗人蒙古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事、提調哈剌赤也不幹察兒、領隆祥使司事。


  我們從伯顏眾多的頭銜便可知,他的權力之大,管轄之廣,甚至連醫療衛生、天象星座都屬他的管轄範圍。當時的天下人,隻知有伯顏,不知有皇帝。


  既然伯顏的權利已到了無所不能及的地步,為何自己不當皇帝?

  伯顏也不是不想,他曆經八個皇帝,其中兩個是他推上位的。所以,自己稱帝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是稱帝要後繼有人。


  伯顏沒兒子,隻有一大群閨女。已經56歲的伯顏,就算現生產,再養大了,恐怕也有些來不及了。何況,他讓漂亮的女巫畀畀卜過,說他命中無子。


  他曾想,若自己當了皇帝,就讓自己最喜歡的十三郡主大方做太子,因此他才派大方到南方剿匪曆練一番。但天不隨人願,大方上個月又命喪鬼城。可想而知,伯顏怎能不恨死紀緒?

  不過,伯顏也有備選,那就是他的侄兒脫脫。


  脫脫生於元仁宗延祐元年[1314年],大名是脫脫帖木兒,蔑裏乞氏,字大用。作為家族長孫,脫脫自幼便養於伯父伯顏家中。


  年齡稍大些,父親馬劄兒台便請了名儒吳直方,來到伯顏家教授脫脫和小兒子也先帖木兒兩人儒家文化。


  少年時代的脫脫膂力過人,能挽弓一石,是一位鮮見的將才。


  經吳直方的循循善誘,脫脫接受了許多儒家文化,雖然不習慣於終日坐讀詩書的生活,但他的進步依然是很明顯的。脫脫善書畫,書法剛毅有力,酷似顏真卿;畫竹也頗得妙趣。


  脫脫受儒家思想影響最大的是用儒家標準做人,他立下了“日記古人嘉言善行,服之終身”的誌向。


  15 歲時,脫脫為泰定帝皇太子阿剌吉八怯憐口怯薛官。文宗即位後,他漸被擢用,天曆二年[1329年]任內宰司丞兼成製提舉司達魯花赤,不久命為府正司丞。至順二年[1331年]授虎將、忠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


  妥歡貼睦爾即位後,伯父伯顏有翊戴之功而獨攬大權,脫脫亦隨之飛黃騰達。元統二年[1334年],20歲的脫脫由同知宣政院事兼前職升同知樞密院事[國防部副部長]。


  侄子太有能力,伯顏便有了些不放心。畢竟侄子不是自己的兒子,未來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伯顏便把篡位之事暫且放下。


  再一個,伯顏沒有篡權的原因是有前車之鑒。


  在迎立元順帝後,一號權臣燕鐵木兒完全沉溺酒色而不理政事。究其原因是,因為怕謀害元順帝父親元明宗的陰謀敗露而日夜憂慮;為了消除恐懼,便沉迷於酒色。很快把自己弄的虧虛而死,這不是自尋麻煩嘛!


  燕鐵木兒死後,他的兒子唐其勢繼任中書左丞相,依仗父親的餘威和當元順帝皇後的妹妹伯牙吾氏,想繼續把持朝政和伯顏爭權。


  最近,伯顏正在想方設法置燕鐵木兒後人於死地呢。


  伯顏心想:無後也有無後的好處,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想幹嘛就幹嘛。


  二《天道好輪回》俗語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汪壽昌為保紀緒寫的信,在伯顏那裏沒起到作用,但小皇帝元順帝卻著了急。他一心想籠絡紀緒這個奇才為己所用,這不正是個機會嗎?再加上劉基等那一屆的進士聯名上書留紀緒一命。所以,順帝無論如何得想辦法保住紀緒。


  當下,能和伯顏鬥上一鬥的,唯有國舅左丞相唐其勢。想到此,順帝立刻宣召唐其勢進宮。


  一提及伯顏,唐其勢的“不滿”,就像放開水閘的洪水,勢不可擋:“在我父親當政時,他伯顏算個啥?現在倒好,一手遮天。”


  順帝隻是先聽他說,也不言語。


  唐其勢接著強調:“我覺得天下還應該和我父親在的時候一樣,我們家說了算,”唐其勢氣憤之下說漏了嘴,便急忙改口,“當然,我是聽皇帝和皇後的……江山是我父親給打下來的,他伯顏有何功勞?


  近幾個月,伯顏數次進入皇太後宮,通宵不出。他伯顏把自己當什麽了,太上皇?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無子,一直把皇帝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


  順帝解釋道:“今年,事情太多,又是荒災,又是起義的,太師找太後也是商議此事。”


  “這等大事需要晚上議嗎?需要商議一晚上嗎?”


  順帝被問得隻能訕訕地笑著。


  “皇帝還笑!”


  “朕又能如何?朝廷大事一向是上皇太後做主的。”


  “那,這些鬧事的漢民,可有辦法處置?”


  “辦法倒是有一個,隻是朕…感覺…有些荒誕。”


  “什麽辦法,如此荒誕?”


  順帝也覺得無法開口,便道:“禁止漢人、南人執兵器;有馬者繳官;又禁止學習蒙古、色目文字。詔令省、院、台、部、宣慰司、謙訪司及部府幕官之長,均用蒙古、色目人……”


  “這有什麽荒誕?”


  “關鍵是,太後和太師都主張誅殺‘五姓’。”


  “誅殺‘五姓’?”


  “就是殺掉漢人中,所有‘張、王、 李、趙、劉’五個姓氏的漢人。”


  “為何要殺這五姓?”


  “這五個姓的漢人最多,說什麽‘張王李趙,遍地劉’…… 殺了這五個姓氏,便能嚇阻其他人風起雲湧,從而穩定政局。”


  “趙姓也不是大姓;再說,劉姓不是在漢呂後專權時,幾乎殺盡了嗎?”


  “我問過太後,她說,趙姓是前朝國姓,所以必須殺;至於劉姓,這不最近,那個叫劉基的帶頭上書反對殺紀緒,這就惹怒了太師,但又找不出殺劉基的理由,便將劉姓加進了誅殺之列。”


  唐其勢若有所思地說:“太後這是要學呂後啊,來個趕盡殺絕?”


  “這不是太後的主意,她說是一個名叫畀畀的女巫的主意。”


  “那個女巫我知道,一直和伯顏相好,她的話也能信?”


  順帝解釋道:“自八月以來,廣西猺反,西番賊起,廣東增城縣朱光卿起義,稱大金國;陳州人棒胡[胡閏兒]燒香聚眾;惠州歸善縣[今惠陽]聶秀卿、譚景山等,拜戴甲為“定光佛”,與朱光卿聯結;合州大足縣[重慶大足區]韓法師起義,自稱南朝趙王……


  你看,如此多的鬧事,我不得其解。便令“兼領司天監”之職的太師夜觀天象。


  女巫畀畀發現天象異變——歲星退犯天樽,填星犯罰星,熒惑犯壘壁陣,太白犯東鹹。所以就建議太師誅殺‘五姓’。”


  “這個畀畀,一向喜愛漢族男人,但漢人不喜歡她,她便開始仇視漢人。我估計這張、王、劉、李、趙都是她以前看中的相好吧……”


  “這,我們不去管她,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阻止這個議案?”


  “隻要你不準,誰也不敢實施。”


  “為何?”


  “誰也不會背負這麽大的罪名。皇帝您想,現在全國約有9000萬人,漢族約占八成,五大姓大約占漢族人口的兩成,也就是1500萬!誰敢下此狠手?”


  “丞相,你別忘了,五十年前,光四川一省,我們就誅殺了一千多萬。那時好像太師還是個將軍。”


  “此一時,彼一時了。隻是,稍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等殺戮是行不通的。它非但無法達成目的,反而會激起更多的民變。”


  “這麽說,左丞相是反對這一計劃的?”


  “隻要皇帝不下詔,我便就不去實施。‘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太師不會自己去背這個罪名的。”


  順帝年紀雖小,其實還是個有才能的皇帝。他最大的優點是有“權能”的本事,適於生存,富於彈性,願意將就妥協,因此得了個“元順帝”的名號。


  逆來順受隻是表麵,其實他更擅長利用一個人物或一種機構去平衡另一人物或因素。


  例如,他自己好佛而主持佛教的各種儀節,卻又經常出席經筵聽儒臣講解詩書。後來,唐其勢一死,他發現手下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占上風,他卻援引一個漢人賀惟一做禦史大夫和左丞相。


  最值得一提的,順帝是罕見的漢文化造詣相當高的一個元朝皇帝,他懂得儒家思想的精髓。他自幼就喜歡漢學,有儒臣陪他“讀五經、四書,寫大字,操琴彈古調”,精通書法和繪畫,甚至還遵用漢族禮樂製度,穿著冕服親享太廟。


  三《天財有其數》司馬光.語


  司馬光曰:天下之財,

  不在官則在民,不在民則在官。


  解決了誅殺“五姓”的事後,順帝便把保紀緒的事提了出來。


  “太師想殺掉紀緒,丞相,你看,如何是好?”


  “他自己的女婿,想殺就殺唄!”


  “關鍵那麽多的進士聯名保他。”


  “紀緒是伯顏的女婿,一路貨色,保他幹嘛?”


  “雖是伯顏女婿,但紀緒和太師不是一路人。”


  “怎麽不是一路人?‘妓人佐酒’不是他的主意?”


  “這主意不是很好嗎?為朝廷省了多少軍費。”


  “省軍費?他是為自己的老丈人斂財吧!你可知伯顏在四川的各個酒肆都占了權力幹股。他坐在家裏,一事不做,金啊銀啊滾滾都入了太師府。


  還有,新招的‘佐酒女’,他‘不先嚐一口,誰敢嚐新’?童幼少女,也多由朱清、張楦等人送貨上門,就是那些京城名媛,也自帶枕頭自登門,絡繹不絕。現在的太師,過得那個爽啊……”


  “丞相不要道聽途說,‘佐酒女’在川蜀,離著京城十萬八千裏,怎會上門……”


  “他女婿,在雲川鋪設的酒肆店麵太多,蜀川的妓女哪裏夠用?朱清、張楦等便在京師搜括了一大批十三歲以上的童男童女送往雲川……皇上可聽民間巷陌裏傳唱——百姓哭聲高處,伯顏歌聲高。伯顏黑白通吃,職務一路高升,高到啥地步呢?各地一把手都由他負責推選了,不經他同意,一把手都當不了。


  現在,財富都到太師家裏去了,快樂都到他家去了,老百姓哪裏還有財富?哪裏還有快樂?他們焉能不反?良家婦女都被趕進了青樓了,伯顏這裏一家樂了,百姓那裏,家家都在嚎哭……”


  順帝自言自語道:“天下事,都是如此。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就像這財富,世上也就這麽多,不是在官家,就是在民間。”


  “皇帝倒是想得開。”


  “司馬光曰:‘天下之財,不在官則在民。’今上不在官,下不在民,蓋盡歸權臣之家矣。此韓非所謂中飽者也。中飽者必病痞塞,謂上下不通也。”


  順帝“之乎者也”地說了一大通,唐其勢也聽不明白,便道:“皇帝還有其他事嗎?若無他事,臣便回府了。”


  “丞相一定要想辦法救下紀緒!他是奇才,以後無論誰治國,用得上。”


  “臣遵旨!”


  唐其勢回去後立馬聯絡到弟弟塔剌海,但他可不是為了保紀緒的命,而是準備把順帝也一起廢掉。因為唐其勢漸漸發現,隨著順帝年齡的增長,他再也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順帝”了,肯定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從現在保紀緒的情形看,這不是在挖伯顏的牆角,招兵買馬,為己所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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