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雲收雨過江添景

  今天，蘇小雅領著大家遊玩了南宋禦街，這條街是南宋朝把臨安[杭州]做都城時鋪設的一條主要街道。


  玩得正興，卻來了一場雨，他們隻好打道回府了。


  一《天淨沙.夏》白樸.散曲

  雲收雨過波添，


  樓高水冷瓜甜，


  綠樹陰垂畫簷。


  紗廚藤簟，玉人羅扇輕縑。


  剛剛到了家門，卻又雨過天晴了，太陽也出來笑看他們的狼狽。門前的那條小河，多了幾層的波瀾，那嘩嘩的流水，散發著怡人的涼爽。


  蘇小雅趕緊跑進自己的屋子，打開臨街、臨河的那扇窗戶，讓清涼的空氣沁入她的房間。


  語蓉見紀緒他們回來了，忙問道：“沒淋著雨吧？”


  “還好，還好。”


  語蓉立馬為他們切開了一個大西瓜[1]，說：“趁涼快吃，我一直放在涼水裏為你們拔[2]著呢。”


  紀緒用果盤盛了兩塊說：“我給小雅送過去。”


  語蓉問：“怎麽，她又找別扭了？”


  “沒有~”紀緒瞅了張錦一眼說，“是我有事要跟她講。”


  來到蘇小雅的西廂房，房門前的一棵綠樹的樹陰一直遮到屋簷。紀緒心想：這小雅，真是矯情，這麽大的樹蔭遮擋著，屋子能有多熱？何必打開自己的後窗？


  紀緒上前敲了敲房門。


  隻聽小雅在屋裏喊：“門沒關，進來吧。”


  紀緒推門走了進去，隻見小雅躺在紗帳中的藤席上，身著輕絹夏衣，手執羅扇，靜靜地享受著宜人的夏日時光。


  見紀緒端著西瓜進來，小雅趕緊下了床。嘴上說著：“怎能讓小叔為我端水果？順心呢？”


  “她在哄你弟弟玩。”


  “讓她喊我一聲，不就得了？何必勞煩小叔的大駕。”


  “我正好找你有事。”


  “什麽好事呀？”


  “你先吃瓜，趁涼吃。”


  小雅拿起來一塊，咬了一口，迫不及待地問：“什麽事，您快說。”


  紀緒便把張錦不同意小雅求婚的事告訴了她。


  蘇小雅一聽，惱了，眼淚瞬間布滿了眼眶，問道：“他，為什麽？”


  “你先把嘴裏的瓜咽下去。”


  小雅隨口把瓜吐掉了，把手裏的瓜也放進了盤子裏。問：“他為何不同意？”


  “他說，他是白子，不和外族人通婚。”


  “白子……他白嗎？他有我白嗎？不要瞎找理由了……沒看上，就說沒看上……什麽白的，黑的……”


  “雅兒，你別使小性子，好不好！你還不知白子的意思嗎？白子與我們的信仰不同，如何能結合？”


  “信仰哪有不同了？別瞎編了，他們白子不也和我們一樣信奉的是大乘佛教和道教嘛。”


  “可單單他這個族群信仰的是本族固有的宗教——本主。”紀緒進一步為張錦解釋，“他說，‘本主’是一村或數村的最高社神，也就是‘本境之主’，本部落的保護神。常被尊為天神、聖母、龍王、皇帝、帝母、太子……”


  “得得得…什麽帝母、太子的……我嫁的是張錦，不是想去給他們當什麽太子妃……”


  “可他父親就是部落首領啊。”


  蘇小雅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她也許是怕別人聽到她的哭聲，便起身過去帶上了窗戶，嘴上還嘟嘟囔囔的，“本來想為他留著窗戶，還以為他今晚能來。”


  紀緒恍然大悟，笑了：“噢~原來你是給張錦留的窗戶？”


  “是呀…他們白子…不就喜歡爬個窗戶什麽的……”小雅是越哭越冤，越冤就越委屈，不由得女孩子的小心眼就上來了，哭道，“白費心思了……既然他不願意，還賴在我家幹嘛？”


  紀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讓他趕快搬走，還賴在我家幹嘛……讓他趕快回家當他的太子去……”


  “可是，可是……”


  小雅一擦眼淚問：“可是什麽？”


  紀緒為難地說：“可是，老天爺……”


  “這關人家老天爺什麽事？”


  “你不見老天爺的臉，也和你一樣，說翻就翻了麽。”


  蘇小雅抬頭看了看門外，確實是陰雲密布，眼看又是一場豪雨。便回頭說道：“我不管，就讓他冒著雨走……”


  紀緒取出了自己的手絹，遞給了她。說道：“這樣不好吧！”


  “怎不好？”小雅擦了擦眼淚，“就讓他淋會兒大雨……也讓他明白明白…他不娶我，老天會懲罰他的……”


  紀緒知道小雅的脾氣：獨生女，父母都慣著呢！自己再多說，也無用。隻好訕訕地站起身來，說道，“好~我這就讓他搬走……你也別哭了……”說罷，便出了小雅的房間。


  紀緒去張錦房間裏說明了情況，張錦立刻讓程欣打包行李。


  語蓉抱著趙剛趕緊來到張錦的住處挽留：“別聽小雅的……張公子盡管在寒舍安心住下…你也不值得和女人一般見識……這死丫頭，都讓我給慣壞了……”


  張錦也是小孩子脾氣，固執起來，八頭牛也拉不回，說走就一定要走。


  聽到母親和張錦在糾葛，蘇小雅出門喊道：“別攔他，就讓他走！”


  張錦狠狠地白了小雅一眼，帶著程欣就往門外闖。到了門口，又回頭望著紀緒，問：“你不走？”


  “我，我……”


  “難道，你忘了我怕雷嗎？”


  “噢，那你等我，收拾一下行李。”


  小雅卻道：“小叔，你不準去！我也怕雷電。”


  紀緒笑了笑，說：“你不是有順心姑娘陪著你嘛~”


  “他還有程欣[成心]爺們陪著呢~”


  紀緒為難起來，說道：“我看啊，你倆都是在成心為難我。”


  語蓉拿起桌子上的雞毛撣子朝小雅的後背打去，“你這死丫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小雅嚇得撒腿就跑，急忙躲進自己的屋子，迅速關上了門。


  語蓉把雨傘塞進紀緒的手裏，說：“小弟啊，你不見飄雨點了？你呀，先送張公子過去，明天我讓順心把行李給你送過去。”


  紀緒接過了雨傘，又拿過張錦手裏的包裹，同撐一把傘，往周大住的客棧走去。


  他們三人像喪家犬一般來到周老大住的“悅湖客棧”。


  周大一見他們，就大笑不止，說道：“領教了吧，蘇小雅這丫頭，厲害得很，我是早就領教過了。沒見到我都躲著她走？你們還顛顛地跑到她家裏去住，不是沒事找事嘛！”


  紀緒說道：“別看熱鬧了，還不趕快下去安排倆房間。”


  周大趕緊吩咐隨從下樓去訂房間。


  紀緒又說：“什麽叫‘顛顛地’？我們還不是想為你這周大財主省倆錢嘛！”


  周大學著紀緒的口音說：“省啥子錢嘛！我的錢，你們隨便花……”他趕緊把他仨讓進了房間。


  剛坐下不一會兒，杜十娘便提著燙好的白酒進了老大的房間，說道：“你倆趕緊喝點熱酒，弄不好要感冒的。”她邊說邊倒了兩杯酒，“呀，張公子怎麽全濕透了？”


  紀緒說：“嗨！全是些小孩脾氣，我越是給他打傘，他越是往傘外跑，這不是有意折騰我嘛……”


  杜十娘道：“張公子，我那兒剛好放了熱水，你趕快過去泡泡澡吧！程欣，快扶你家公子過去。”見他倆走到門口，又道，“哦，你讓如意下去給我們準備幾個小菜。”


  程欣應聲去了。


  二《菩薩蠻.回文夏閨怨》蘇軾.詞


  柳庭風靜人眠晝，

  晝眠人靜風庭柳。


  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


  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


  客棧的院子裏沒有一絲風，柳絲低低地垂落。張錦在杜十娘的房間裏泡好了澡，便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傍晚，風又起；庭院的柳條，隨風起舞。微風吹，邁進窗欞，透過幔帳。張錦穿著他那件從不離身的內衣裳，外罩一件廣袖寬鬆的青衣，蜷曲在床上。暖風拂過，帶來了涼衫子散發出的淡淡汗香。


  紀緒提著一罐冰塊拌藕絲來到了張錦的房間。


  他叫醒了張錦，說道：“怎麽剛才叫你吃晚飯，也不吃？還生著氣呢？”他給張錦盛了一碗藕絲，遞在他的手上。


  張錦接過了小碗。也許是盛有冰塊的小碗冰冷了張錦那紅潤的小手。他夾起了一根藕絲放進嘴裏。


  看著張錦斯文地吃著藕絲，紀緒不由得想起剛剛他和小雅“鬥雞”時的凶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錦抬起頭來問：“笑什麽~”


  紀緒道：“笑你碗中的藕絲，太長了。”


  張錦白了紀緒一眼，一邊吃著長絲藕，一邊又嘲笑道：“你這都是些什麽破親戚呀……”


  ————————————


  注釋

  [1]西瓜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西瓜產地，但關於西瓜的由來，說法不一。


  一種說法源於神農嚐百草的傳說，相傳西瓜在神農嚐百草時被發現，原名叫稀瓜，意思是水多肉稀的瓜，但後來傳著傳著就變成了西瓜。


  較為流行的觀點認為，西瓜的原生地在非洲，它原是葫蘆科的野生植物，後經人工培植成為食用西瓜。早在四千年前，埃及人就種植西瓜，後來逐漸北移，最初由地中海沿岸傳至北歐，而後南下進入中東、印度等地，四五世紀時，由西域傳入中國，所以稱之為“西瓜”。


  據明代科學家徐光啟《農政全書》記載：“西瓜，種出西域，故之名。”


  明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按胡嬌於回紇得瓜種，名曰西瓜。則西瓜自五代時始入中國；今南北皆有。”


  這說明，西瓜在中國的栽培已有悠久的曆史。過去，有人引宋代歐陽修《新五代史.四夷附錄》說：五代同州郃陽縣令胡嶠入契丹“始食西瓜”，“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


  明代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指出：西瓜又名寒瓜。“陶弘景（南北朝時人）注瓜蒂言永嘉（晉懷帝年號）有寒瓜甚大，可藏至春音，即此也。蓋五代之先瓜種已入浙東，但無西瓜之名，未遍中國爾。”


  《南史.滕曇恭傳》說，曇恭“年五歲，母楊氏患熱，思食寒瓜，土俗所不產。曇恭曆訪不能得，銜悲哀切。俄遇一桑門問其故，曇恭具以告。桑門曰：‘我有兩瓜，分一相遺。’還以與母，舉室驚異，尋訪桑門，莫知所在”。


  唐代段成式的《酉陽雜俎》卷十九記載隱侯（沈約）的《行園》詩雲：“寒瓜方臥壟，秋蒲正滿陂。紫茄紛爛熳，綠芋都參差。”從詩中談到寒瓜臥壟的時節看，正跟西瓜相符。


  另外，舊北京曾稱先上市的西瓜為“水瓜”，後上市的為“寒瓜”；今訪老農，也說晚西瓜確有“寒瓜”一稱。看來，上述文獻資料可以和李時珍的說法相印證。然而，李時珍的說法幾百年來似乎並未引起人們的注意。1976年，廣西貴縣西漢墓槨室淤泥中曾發現西瓜籽；1980年，江蘇省揚州西郊邗江縣漢墓隨葬漆笥中出有西瓜籽，墓主卒於漢宣帝本始三年（前71年）。這就無可辯駁地證明了李時珍記載的可靠性。


  [2]拔


  基本字義：抽出、拉出、吸出、選取、提升、超出、高出、改變、奪取軍事上的據點、把東西放在涼水裏使變涼等意思。


  拔涼，就是冰涼的意思。拔涼中的“拔”，實際上是古黨項語（西夏語）在漢語方言裏的遺存，讀“ba”,原意是“冰”的意思，也有人考證是“雪、雪花”的意思。


  現在西北地區一些地域人們說一個東西很涼會說：“XX很拔”，意思就是這東西很涼，是一個日常用語。在漢語方言裏的意思，這個字主要用於表述一個可以通過觸摸或直接接觸能感受到溫度的物體很涼的一種感覺。


  所以，一些地域人們說早晨天氣冷會說：“早上天氣很涼”；不會說“早上天氣很拔”。但是會說“這杯水很拔”，意思就是“這杯水很涼”。


  經過考證西夏語共有兩個主要方言係，一個是山南方言，一個是山北方言。


  在山南方言裏“冰”讀“拔”，在山北方言裏“冰”讀“哇”。有趣的是，這兩個方言體係的讀音均進入了漢語方言。所以，有的地方即有“心裏拔涼拔涼的”人；也有“心裏哇涼哇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