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空餘幽韻滿離騷

  謝月朗把紀緒寫的詩遞給了杜十娘看，說道：“十妹，你看看，他這什麽意思。”


  杜十娘看了詩句，讚了一句：“好個雅致之人，罵人都不帶髒字的……”


  月朗自言自語地說：“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啊？清純的不喜歡，妖豔的也不愛憐……”


  杜十娘卻道：“等等吧，旅途還長呢，總有他耐不住寂寞的時候。”


  一《絕句》王庭筠.詩


  十月初，客船就要到達湖廣行省的首府“武昌”了。


  杜十娘感覺接近紀緒的機會來了，她先寫了首詩來試探一下他的心思。


  這首五言絕句是這樣寫的：


  “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


  可憐今夜月，不肯下西廂。”


  詩的前兩句是說：我常常在清瘦的竹影下和詩頌詞，伴著梅花的香氣悄然入夢。


  杜十娘這是在告訴紀緒，她可不是什麽美麗的花瓶，而是一個清雅俊逸的才女。


  後兩句卻小小地埋怨起紀緒：月光與竹影、梅香本是那樣地和諧，可為何月亮卻遲遲不肯落下西廂房呢？這明明是說紀緒不近人情，與她不能互通情愫，而讓她不免遺憾和滿是幽怨的情緒……


  二《憶梅》李商隱.詩


  徐素素帶著杜十娘的這封信來到紀緒的房間，並告訴他：“揚州名媛杜十娘十分愛慕公子的才華，她給您寫了一封書信。”


  紀緒接過了信封，抽出了信箋，看了起來。徐素素卻站在他的身邊，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看完了書信後，紀緒把信箋放在了桌子上，看到徐素素還站著不動，便用詫異的目光詢問道：“姑娘，你，還有事嗎？”


  徐素素說：“紀公子，您是不是也給杜姑娘寫點什麽？讓我給她帶回去，也好有個交代呀！”


  紀緒“噢”了一聲，便鋪開信箋，思索了片刻，隨即也寫了一首五絕《憶梅》：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他邊寫邊把詩的大體意思跟素素解說了一遍，避免杜十娘誤會——我倆都喜愛梅花，但梅花卻給你我的感受不同。


  我常常漂流異鄉，在寒冷的冬季能夠提前看到一抹春色，會使我得到片刻的安慰，使我從內心深處升起對春天的無限依戀和向往。


  但它總是先春而開，到百花盛開的季節卻花凋香盡了。我在遺憾之餘，不免對它怨恨起來了。


  為什麽呢？


  因為它太像我的遭遇：少年早慧，文名早著，科第早登……然而，緊接著便是一係列的不幸和打擊，使我年紀輕輕便過早地白了頭發，使我的意緒也頗為頹唐……


  三《蝶戀花.鳳棲梧》柳永.詞


  杜十娘看到素素帶來的回信，對紀緒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而對他的才華又心生了更多的愛意：這樣的可人兒，我杜十娘豈能錯過！

  但是，怎樣才能接近他呢？


  杜十娘苦思冥想，心道：我必須打破常規，主動去約會他。因為這對於“悶騷”類型的男人來說，“幽會”，說不定會比其他的方式更合他的口味。


  古代人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所以那時的“約會”，多多少少帶有那麽一點“偷”的成分在裏邊，這種狀態，對於清雅的男人來說，感覺良好。


  這種“幽會”式的男女見麵，就需要尋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偷偷摸摸地進行。


  與當今的男人一樣，古人也是需要細心考慮“約會”細節的：

  比方說，應該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然後采取什麽方式，才能一步步進展到擁抱、接吻，直至發生關係等一係列階段。


  當然，這些具體的細節，都是由男人精心設計並掌控的，他們所受的欲望糾葛和精神的折磨，也要遠遠大於女人。


  但這對於現在情緒低沉的紀緒來說，是不可能考慮的事情。何況，又是女人主動約會男人。


  杜十娘詭異地笑罵道：行了，你這個可憐人兒！這些，都由我來替你考慮吧，你隻要乖乖地聽話，按時赴約就行了……


  杜十娘把約會的時間、地點和細節，都寫成了一首《蝶戀花》，讓素素送給了紀緒。


  她的這首豔詞是這樣寫的：


  “蜀錦地衣絲步障，


  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


  玉砌雕闌新月上，

  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爐溫鬥帳，

  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


  酒力漸濃春思蕩，


  鴛鴦繡被翻紅浪。


  杜十娘把約會時的細節和全過程，寫得是淋漓盡致，描述的是多麽露骨，多麽香豔，多麽野味十足：

  一是約會環境的“驚豔”——“蜀錦地衣絲步障”。


  杜十娘來蜀經過武昌碼頭時，發現了一個約會的好去處，名叫“鳳棲梧”。它是靠近碼頭的一處高級客棧，就在“黃鶴樓”[1]東南方的不遠處。這個地方從大廳到每個房間都是用蜀錦鋪地的。


  蜀錦自古是中國名錦，相當地高檔，蜀錦做地毯，這樣的場合肯定是高級會所，這豈是錢少的人能來的地方？可以說，隻要來這種地方的男子一定是高帥富！

  二是約會的目的是“尋豔”——“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


  這是告訴紀緒來尋豔的行走路線。一個閑字，境界全出。那種“偷”的感覺，也悄然紙上。


  三是借以烘托氣氛的“豔景”——“玉砌雕闌新月上”。


  一輪新月，雖是寫景，也是暗中寫人，讓你有一種“全新”的感覺。一個新字，真是回味無窮，並巧妙地把約會的時間偷偷地告訴了情人。


  第四更妙，佳人半夜留門的“豔遇”——“朱扉半掩人相望”。


  這是寫杜十娘對紀緒的態度，那是十二萬分地歡迎。她不僅翹首以盼，而且還故意給你留著門呢！關鍵詞是“半掩”和“望”字，寫出了內心的渴望程度和那種“偷”的感覺……可謂幹柴就要遇烈火了。


  五是情人約會時的“香豔”——“旋暖熏爐溫鬥帳”。


  這是寫杜十娘知道你答應了來赴約，自己內心的那份高興和激動。她趕緊把房子弄得香噴噴的，床弄得暖和和的……虛位以待。


  六是相互依偎的“美豔”——“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


  這是寫他倆的衣服已經有些淩亂，該裸的裸，該露的露，但又不要把衣服全部脫掉，要給人一種神秘和朦朧的視覺感。他們就這樣相依相偎的擁在一起，是不是很美豔？


  七是情人約會釀“春豔”——“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這兩句就是詞的重點，男女兩人見了麵，在經過一番擁抱、撕扯和親吻之後，不是馬上就上床，而是先喝點兒小酒，調節一下情緒……當情感發展到一觸即發的時候，便情不自禁地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杜十娘為什麽要這麽寫呢？


  她是想告訴紀緒：你可不要被我的端莊大氣、溫文爾雅的淑女表象所欺騙喲！我在床上，可不是一根木頭，我是能夠調動起你全部的激情的喲！因為，我的骨子裏，就透著十足的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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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黃鶴樓


  黃鶴樓位於湖北省武漢市長江南岸的武昌蛇山之巔，瀕臨萬裏長江，是“江南三大名樓”之一，自古享有“天下江山第一樓”和“天下絕景”之稱。黃鶴樓是武漢市標誌性建築，與晴川閣、古琴台並稱“武漢三大名勝”。


  黃鶴樓始建於三國時代吳黃武二年（公元223年），三國時期該樓隻是夏口城一角瞭望守戍的“軍事樓”。晉滅東吳以後，三國歸於一統，該樓在失去其軍事價值的同時，隨著江夏城地發展，逐步演變成為官商行旅“遊必於是”、“宴必於是”的觀賞樓。


  唐代詩人崔顥在此題下《黃鶴樓》一詩，李白在此寫下《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許多千古絕唱，使得黃鶴樓自古以來聞名遐邇。


  黃鶴樓坐落在海拔61.7米的蛇山頂，以清代“同治樓”為原型設計，京廣鐵路的列車從樓下呼嘯而過。樓高5層，總高度51.4米，建築麵積3219平方米。黃鶴樓內部由72根圓柱支撐，外部有60個翹角向外伸展，屋麵用10多萬塊黃色琉璃瓦覆蓋構建而成。


  黃鶴樓樓外鑄銅黃鶴造型、勝像寶塔、牌坊、軒廊、亭閣等一批輔助建築，將主樓烘托得更加壯麗。主樓周圍還建有白雲閣、象寶塔、碑廊、山門等建築。整個建築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散發出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氣質、神韻。它與蛇山腳下的武漢長江大橋交相輝映，登樓遠眺，武漢三鎮的風光盡收眼底。


  黃鶴樓為何以“黃鶴”為名，一說是原樓建在黃鵠磯上，後人念“鵠”為“鶴”，以訛傳訛，口口相證遂成事實。一說便是帶有神異色彩的“仙人黃鶴”傳說。魏晉南北朝時期，盛行神仙之說，有關黃鶴樓的仙話也在專談“怪力亂神”誌怪小說發展的背景下形成。跨鶴之仙的傳說，最早出現在南朝科學家祖衝之的筆下。他的《述異記》中的“駕鶴之賓”，後被魯迅輯錄在《古小說鉤沉》裏。


  還有傳說，黃鶴樓原址在湖北武昌蛇山黃鶴磯頭，此地原為辛氏開設的酒店。一道士為了感謝她千杯之恩，臨行前在壁上畫了一隻鶴，告之它能下來起舞助興。從此賓客盈門，生意興隆。過了十年，道士複來，取笛吹奏，道士跨上黃鶴直上雲天。辛氏為紀念這位幫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其地起樓，取名“黃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