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常羨荊釵與布粗
自從語蓉生了孩子,便搬來浣花溪和女兒蘇小雅住到了一起。
孩子的出生,沒人來賀喜,沒人給他辦滿月酒,月子裏更是沒人侍奉。這一切,語蓉毫無怨言,選擇了,就要承受!作為母親就必須堅強。
一《敘懷》徐月英.詩
為失三從泣淚頻,
此身何處用人倫;
雖然日逐笙歌樂,
常羨荊釵與布裙。
這一天,紀緒來看望語蓉母子。
語蓉說道:“孩子已經滿月了,也一直沒有個名字。你這個大才子,給他起個名吧!”
紀緒說:“人之名,天注定。也就說,人的名字都是一下生自己帶來的……姐姐生他的時候,可有什麽異象?”
“哪有什麽異象……”語蓉瞅著孩子笑道,“隻不過,這孩子的命,倒是夠硬的!這幾個月下來……有那麽多的客人…光顧過……嗬,他還是順利地出生了……”
紀緒思索了片刻,說道:“就叫他‘剛’吧,至於字嘛,叫‘強生’如何?”紀緒又進一步解釋說,“‘剛’就表示‘硬,堅強’的語義;而‘強生’,便隱含著‘因愛而生’的意思……”
語蓉高興地說道:“名趙剛,字強生[1]。這孩子,總算有名字了。”因為孩子是生在妓院裏,隻能跟隨母姓。所以,他便叫了趙剛、趙強生。
趙強生過了滿月不久,語蓉便把他推給小雅照料,自己又回到了探花巷工作去了。
這麽小的孩子,還需要吃奶,小雅如何能照顧得了?不幾天,蘇小雅就讓婉兒抱著強生又給母親送了過去。
帶著個孩子幹這種工作,原來的“美錦院”根本不可能收留她。語蓉隻好在探花巷裏租了間小房子,自己做起了皮肉生意。
二《會真詩.其一》元稹.詩
微月透簾櫳,螢光度碧空。
遙天初縹緲,低樹漸蔥蘢。
龍吹過庭竹,鸞歌拂井桐。
羅綃垂薄霧,環佩響輕風。
絳節隨金母,雲心捧玉童。
更深人悄悄,晨會雨濛濛。
晚秋的夜晚,天氣清爽。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欞,螢火蟲在碧藍的夜空中飛來飛去。
清風吹過,夜空慢慢地縹渺起來,低樹開始蔥蘢。遠處飄來的情歌,拂過井邊的梧桐樹,隨著薄霧溜進了屋中的羅綾,碰響了綾邊的佩環,發出叮鈴的響聲。
隨著大門“吱呀”的一聲響,一個英俊瀟灑的公子哥,映入語蓉的眼簾。
他有一米七五的個頭,身材十分勻稱,麵孔漂亮的讓人窒息……
三《會真詩.其二》元稹.詩
珠瑩光文履,花明隱繡櫳。
寶釵行彩鳳,羅帔掩丹虹。
言自瑤華浦,將朝碧帝宮。
因遊李城北,偶向宋家東。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
那公子看見語蓉時,也小小地吃了一驚,但那種疑惑的眼神一閃而過。
語蓉明白自己也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女人,臉上便呈現出職業性的迷人微笑,“哦,進來吧!”他急速的掃視了一下房間內的一切,回過頭來,麵向語蓉站著。
語蓉趕忙說︰“快坐!”
他尷尬地笑了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語蓉沒好意思往前走,就勢坐在床邊,偷偷地深呼了一口氣,平複一下內心的情緒。為了打破尷尬,語蓉主動問道︰“公子,哪裏來?”
“哦,我嗎?邛州的。”
語蓉又忍不住開始看他,他確實太美了,美得讓語蓉覺得他的一切都好像是美的。不知為何,老道的語蓉開始緊張了起來。
公子站起來說︰“那我先去洗一下吧,剛從酒家裏來,全是酒氣。”
語蓉點點頭,“好!”給他指了指井邊。他走出了屋子,吱呀吱呀打著井水,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語蓉的心情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煩亂,有一種莫名其妙地衝動,還有一些緊張……
四《會真詩.其三》元稹.詩
轉麵流花雪,登床抱綺叢。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
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
那公子洗完了,從院子裏走進來,隻披著件上衣。
他的身體有些瘦弱,甚至是沒完全發育的青澀質感,皮膚如象牙般的光潤,真是讓人難以自持。他順便吹掉了桌子上的燈,隻剩下了月光,然後走過去,和小強生擠在了一張床上。他雙臂抱住枕部,微顯的胸肌,特別有彈性,被皎潔的月光襯得象一件雕刻作品。
語蓉坐在床邊,開始輕撫這尊作品……
恍惚間,語蓉感到這公子倒像一個柔美的“女人”,讓她產生了想親吻他的衝動……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
五《會真詩.其四》元稹.詩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
留連時有恨,繾綣意難終。
慢臉含愁態,芳詞誓素衷。
贈環明運合,留結表心同。
啼粉流清鏡,殘燈繞暗蟲。
華光猶冉冉,旭日漸曈曈。
公子睜開了雙眼,凝望著語蓉,那種眼神,真的很迷人——
那是一種讓她願意付出生命的動力;是一種讓她堅信愛的情愫;是一種讓她的生活從原來的灰暗色調和刻板中解脫了出來,並且以亮麗鮮活的格調全新展現的源泉。
他的眼閃著光,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他像是在訴說︰我愛你!所以我願意被你征服,被你占有……
語蓉卻盡量壓抑自己的反應,不讓自己發出聲響來,怕驚醒了身邊的孩子。這一點他仿佛也意識到了——他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迅速來到床下,兩手拉起了語蓉,兩人麵對麵站立……
夜,靜極了,隻有桌子上計時的漏壺,還在滴滴答答地響著。
語蓉有些站不住了,公子便把她又放在了床上。
語蓉靜靜地躺著,她突然感到自己現在這個姿勢仿佛就是一件祭品,有種被徹底釋放的快意……
六《會真詩.其五》元稹.詩
冪冪臨塘草,飄飄思渚蓬。
素琴鳴怨鶴,清漢望歸鴻。
警乘還歸洛,吹簫亦上嵩。
衣香猶染麝,枕膩尚殘紅。
海闊誠難度,天高不易衝。
行雲無處所,蕭史在樓中。
天,漸漸亮了。
語蓉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看著躺在懷裏的大男人,心裏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溺愛。
僅僅是因為他給她帶來的快意嗎?語蓉也不知道……
七《高涼村婦盼郎歸.其一》歌謠
日夜望郎郎不歸,
高高樹上果熟齊;
人家有夫爬樹摘,
我夫外出果落泥。
日夜盼郎郎不歸,
水田稻穀已熟齊;
人家有夫幫手割,
我夫外出自己為。
這公子是富商甄友乾的兒子,名叫甄有才。
甄友乾來成都定居時,年邁的母親說什麽也不願離開故土,甄友乾隻好把自己的長子長媳留在老家邛州高涼來照顧老母親。
甄有才也是貧民家庭長大的孩子,但自從父親發達後,自己也變得嬌貴起來,他成天階好吃懶惰,無所事事。
當父母帶領弟妹去了成都居住後,他更是無法安分於老家讀書務農,背著自己的媳婦偷偷地來到了繁華的成都。他不敢去找自己的父親,一個人在成都和一幫狐朋狗友廝混了起來。
有一個叫麻三的酒友對他說:“探花巷裏有個叫譚思婷的小少婦,那潔白的玉體像塊豆腐那麽水嫩,白裏透紅的臉蛋像芙蓉出水那麽性感……如果能和她廝混一宿,縱是做鬼也風流。”
麻三繪聲繪色的描述,把舞象少年甄有才的心說得蠢蠢欲動。他揣起從家裏帶來銀子,一路小跑去了探花巷。
八《高涼村婦盼郎歸.其二》歌謠
日夜盼郎郎不歸,
割開禾來田要犁;
人家有夫趕牛駛,
我家唯有把鋤揮。
日夜望郎郎不歸,
五更三點公雞啼;
人家出入成雙對,
我家話向誰人提。
甄有才的媳婦今年剛滿十八歲,比有才大三歲。由於丈夫天天不著家,媳婦一個人承擔著家裏的一切家務。
九《高涼村婦盼郎歸.其三》歌謠
百裏尋夫到天光,
又到徐聞與海康;
走盡花街和柳巷,
誰知夫在雞婆床。
“我一定找丈夫回來!”有才媳婦把老婆婆安排給丫環照料,自己一個人來找丈夫。
她走了一百多裏路,從夜晚走到天亮,從鄉村走到城市,走遍了花街和柳巷,一直找到語蓉的床上。
看到躺在語蓉懷裏的丈夫,小媳婦生氣地數落起來:
“二八雞婆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裝成一身嬌體態,扮做一副假心腸;迎來送往知多少,慣作相思淚兩行。”
小媳婦罵完了語蓉,又來勸說自己的丈夫:
“一生悲歡恨怨間,勸郎戒嫖把家還;一覺揚州夢應醒,為妻待郎情無限。”
語蓉不怪乎有才媳婦的辱罵,也過去幫著說服有才,把他勸回家,並囑咐他回家跟媳婦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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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古人的名字
名字,就是讓他人稱呼的。但古人呼名,有許多的忌諱。《儀禮.士冠禮》雲:“冠而字之,敬其名也。自謙稱名,他人則稱字也。”
名,是一個人的稱呼。嬰兒在出生三個月後,由父親命“名”;男子二十歲舉行冠禮,並取“字”;女子十五歲許嫁,舉行笄禮,並取“字”。
古代人,主要是男人需要有字,普通人家的女子沒有字,甚至名都沒有。有字的男子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人。
字,是一個人與別人交往時的他稱,即別人稱呼時所用。
彼此地位相當者,尊稱別人用字不用名,謙稱自己用名不用字。如果他人是平輩,關係好,必稱字而不用名,以示親切。生疏的人之間稱名,長輩或者高者對下稱名。但用字稱呼某人,則表現了特別的關係。
字是名的另一麵解釋,可以是相對應的意思,也可以是解釋。如諸葛亮,名“亮”字“孔明”,與名對應。蘇軾字子瞻,是因為他的名和字都是當時的一位大名人所給,他的名“軾”為車前橫木,可以讓人站在馬車上觀看遠方,故字為子瞻,即高瞻遠矚。
有時候先有了名,再找名人取字,說是可以讓人的命運更加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