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淒涼斷續愁將暮

  一《天淨沙.秋思》馬致遠.元曲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在通往四川的古道上，一個人牽著一匹瘦馬，馬背上還馱著一個人，好像是個女人，她似乎是被繩索捆在了馬的背上。


  一群烏鴉跟行了一段路程後，便落在枯藤纏繞的老樹上，發出低低的呼喚……可喚來的，隻是寂寞，無盡的寂寞。


  瘦瘦的馬兒，靜靜地走過小橋；橋下的小溪，水流潺潺；山腳下的縷縷炊煙，嫋嫋地升起，直入了天邊的晚霞……


  那牽著瘦馬低頭走路的人，乃是完盛。這次騎馬帶著美盼回家的事，他想得過於簡單了——自己帶著一個死人，行程兩千裏。有哪個旅館敢接待？又有哪家客棧敢收留？


  沒有辦法，他隻有把美盼捆在了馬背上，自己跑到飯鋪買點食物回來果腹；而自己的那匹矯健的大白馬，沒了上好的飼料，隻能吃點路邊的野草，幾天下來，也便瘦得不成了樣子……唯一的好處，就是一直行走在寒冷的荒郊野外，對美盼的屍首倒是起到了一定的保護。


  二《寄書》王實甫.詩


  病中喜得寄來書，

  慰我心中不盡思；

  和淚眼觀和淚寫，

  斷腸人送斷腸詩。


  第五天的傍晚，完盛來到了廣元[1]的地界。


  進入廣元路，也就離家不遠了。如果把馬喂飽了，再起早連晚地趕路，不出一天的時間，就能到家。


  完盛心想：得趕緊找戶人家，哪怕多花些銀兩，也得讓老馬飽餐一頓……他牽馬來到了路邊的一戶人家，順手敲響了大門。


  這家住的是一對老夫婦，本想留宿完盛，但聽說，馬背上的死人也要進屋就宿，便又擺手拒絕了。


  在完盛的再三懇求下，真情感動了這對老夫婦。最終，老婦人讓他倆進了屋，住進了她家的西廂房。


  吃過了晚飯，完盛為美盼更衣就寢。當脫掉美盼的外衣時，卻發現她裏邊穿的是一件男人的內衣。完盛想，可能是前些天，虞總管給美盼換衣服時一起買的？也沒多想，便和美盼同眠共枕了。


  不多時，完盛便進入了夢鄉——


  美盼收到了完勝寄來的書信，高興得眼淚汪汪。


  柳如煙見她拿著書信不拆開來看，卻在呆呆地不知想些什麽，便道：“盼盼姐，快把信拆開來，看看完相公給你寫了些啥？”


  美盼含淚拆開了信，見信紙上也是斑斑點點的淚痕。心想，他這信也是含著眼淚寫的，一定是還沒有落筆眼淚就先流下來了。我這新淚痕又把他的舊淚痕濕透，正是一重愁翻做了兩重愁啊！

  美盼讀罷書信，喜不自禁，說道：“如煙，把文房四寶與我拿來。”


  如煙馬上把筆硯等物拿了過來。


  虞美盼拿起了筆，沉思了片刻，便一揮而就。信寫好了，覺得還要寄點什麽東西給師哥，以表心意。就拿出了汗衫一件，裹肚一條，玉簪一枚，斑竹管毛筆一枝。


  她一件件都放在桌子上，說道：“如煙，等會兒你把這些東西一並寄給我家師哥。”


  如煙說：“盼盼姐，大老遠的，你寄這些東西幹嘛？又不值什麽錢……”


  “這你就不懂了！你可知，這些東西花費了我多少心血和功夫？”美盼莞爾一笑，“主要是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如煙拿起來了汗衫問：“這破汗衫兒，什麽意思？”


  “破汗衫，多柔軟的料子？師哥穿了它睡，好比和我一處睡一般，隻要貼著他的皮和肉，我就不信他想不到我的溫柔……”


  如煙剜了美盼一眼，說：“你羞不羞呀，怎麽老想著和人家睡？完相公這才走了幾天呀~”她又拿起了肚兜兜，“這裹肚兒是什麽意思……是你穿過的吧？”


  “哪裏穿過了……這是單獨為他做的……師哥穿上它……經常的不離他的前後，守著他左右，緊緊地係在他的心頭……”


  “這玉簪又有什麽主意？”


  “玉簪雖小，是美玉製就，玉取其潔白純素，一丁點兒瑕疵都不能玷汙，好比我為他愛心堅固，守身如玉。從前他曾經愛惜我像美玉，我怕他以後，功成名就，把我看如糞土，拋撇在腦背後。”


  “那這枝斑竹管毛筆要他怎麽樣？”


  虞美盼拿起筆管給如煙解說起來：“斑竹管，含意深，它用的是九嶷山下蒼竹。當年湘妃別虞舜，淚珠如秋雨，滴在竹子上，點點都成斑。當時娥皇因虞舜而悲哭，今日我美盼為師哥而憂愁。這九嶷山下的蒼竹，和香羅衫上的袖口，兩處都是一般的啼痕浸透。似這等淚斑宛然如新，萬古的情緣都是一樣的愁。涕淚交流，怨慕難收。對著師哥千叮萬囑，切不可忘了舊！”


  美盼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番。


  如煙道：“盼盼姐，聽你這麽一說，如煙明白了……那你的書信寫了些啥，可否對如煙也說說？”


  美盼歎了口氣說：“我寫的是——他那裏為了我而愁，我這裏為了他而瘦。他臨走的時候花言巧語把我哄騙，歸期約定在九月九……這些東西，你要一件一件都寄給他，最後再讓他讀一讀這封淚水浸透的書信……”


  完盛一骨碌地爬了起來，急忙點燃了油燈。


  他心裏想，這夢為何如此地清晰？他急忙端過了油燈，湊近了美盼，隻見她的頭上確實插著夢中所說的白玉頭釵。他急忙拔下來，仔細地端詳。美盼的頭發卻順勢散落了下來。


  他又掀開了美盼身上蓋的薄床單，看著美盼身上穿的汗衫，正是夢中的那件，他拭了拭汗衫上的口袋，裏邊還真有一封書信和一隻斑竹筆。


  完盛急忙打開了那封書信，隻見得滿紙都是相思淚……


  讀完了書信，貼在自己的胸前放好，又解開了她的汗衫衣扣，隻見她裏邊穿的，也正是夢中的小兜兜。


  完盛問道：“你不是給我的嘛，怎麽都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正想脫下來，自己穿上，可一想又不妥，“我穿了，師妹穿什麽？還是等回到家裏，給你買了新內衣，我再穿……”


  三《卷珠簾.長發飄散》佚名.詞霍尊.曲


  雞開始了第二遍的鳴叫，完盛開始給美盼洗漱打扮。


  他把臉盆放在炕邊的凳子上，讓美盼的頭發浸濕在水中，他雙手輕輕地揉搓，細細地洗滌。嘴上說道：“今天是第一次見我額吉，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額吉留一個好印象……你可知，額吉催我多少次了，讓我帶一個媳婦給她回家……”


  [蒙語歌曲]“傷心走過幾裏行程，淚水足以傾城。歎多年，走天涯，隻為尋找你行蹤。可如今，尋到你冰涼。”


  為美盼洗好了頭，擦幹了……可他無論如何也給她盤不起頭發來，最後隻好放棄了，就讓她這麽散著吧！

  完盛匆匆吃了點早飯，便告別了房東，匆匆上路了。


  [蒙古語]“青絲拂過我的臉龐，為何如此憂傷。斷腸時，有伊人，伊人就在你懷中。彼岸花，開在孤墳旁。”


  天空中，飄起了絲絲秋雨。


  完盛緊緊地把美盼摟在了懷裏，不讓風雨淋濕了她。


  [蒙古語]“啊，蘭香拂麵，入我心，情意綿綿。啊，繁華盡碎，情已斷，何處再追尋？

  秋雨落入煙外的綠楊，倦起愁對春傷。路漫漫，憶悠長，長發飄散淚兩行，天地間誰在奏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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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廣元

  四川省轄地級市，北與甘肅省、陝西省交界；南與南充市為鄰；西與綿陽市相連；東與巴中市接壤；處於四川北部邊緣，山地向盆地過渡地帶。


  廣元市自古就是入川的重要通道，是苴國故地，入蜀要塞，三國重鎮。它是先秦古棧道文化和中國蜀道文化的集中展現地，三國曆史文化核心走廊，中國曆史上唯一女皇帝武則天的出生地，也是原川陝蘇區核心區域，是紅四方麵軍後期首府地，西部戰爭主戰場和長征出發地。


  廣元在夏代為胤國治地，周代為苴國治地。當時苴國與四川境內的巴國(治地重慶一帶)、蜀國(治地成都一帶)成“三足鼎立”之勢。


  周慎靚王六年（前316年），秦國滅蜀吞苴，改蜀地置蜀郡。苴都吐費城廢，置葭萌縣（縣治今廣元市昭化區昭化鎮）隸屬秦國蜀郡。


  元代初，在綿穀縣置都元帥府，繼從京兆（今鹹陽）移陝西、四川行中書省於利州。至元時，取《易經》“大哉乾元”與元朝德威廣播，疆土廣大之意，改綿穀縣為廣元縣，改利州路為廣元路，轄綿穀（廣元）、昭化兩縣，保寧一府，劍、龍、巴、沔四州。後升廣元縣為廣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