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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何事長向別時圓

  一《蘇幕遮.碧雲天》範仲淹.詞


  碧雲天,黃葉地,

  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

  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柳好好站在高高的樓台上,默默地遙望著西南方的故鄉。


  那纏人的羈旅,難以讓她脫身;而這惱人的秋風啊,也無法讓她排解。每天夜裏,除非是自己設想一個美夢,才能安然入睡。


  當那明月照射在高樓的時候,她又不得不爬起身來,倚著欄杆黯然神傷。那苦苦的酒啊,頻頻地灌入愁腸,都化成了相思的淚……


  此時,奉元路[今西安市]省府府衙的門衛來到柳好好的居所,他在門外稟報道:“柳校書,門外有個叫柳如煙的小男孩和一小僧悟塵說要見您。”


  柳好好忙道:“哦,你快些帶他倆進來吧!”


  不一會兒,衙役帶著如煙和悟塵走進了柳好好的房間。柳好好讓衙役給他倆準備晚飯,衙役領命而去。


  衙役剛一轉身,如煙就撲進柳好好的懷裏,她還真把柳好好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了。


  柳好好也愛惜她,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煙兒,你倆怎麽來了?”


  “想姐姐了嘛~”


  “怎麽這麽晚了才到?”


  “都怪這小和尚,差一點就被關在城門外了……”


  “為何要怪小師父?人家辛辛苦苦地大老遠把你送來。”


  “我讓他上馬,他非不上馬。所以就耽擱了好些時間。”


  悟塵辯解道:“哪裏耽擱了,昨天我們本就啟程得晚,也隻能到風陵渡就宿了,我又何必與你同乘一騎而辛苦老馬?再說了,今天一大早,我不是就跟你上馬了嗎?”


  “是呀,煙兒,這塊路程,誰走也得走兩天,你倆走了一天半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能怪小師父。”柳好好又對悟塵說,“小師父,快坐下歇一歇,待會兒,我安排你倆吃飯。”她的胳膊卻一直不舍得鬆開如煙,又摸了摸她的小臉道,“煙兒,你怎麽黑了,也瘦多了。”


  就這麽一句話,就把如煙的眼淚給勾了出來。


  柳好好安慰道:“好了,別哭了。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了,就待在姐姐身邊。”


  如煙還是哭,她抬起頭來說道:“好姐姐,哥哥家出事了。”


  “誰家出事了?”


  “紀哥哥家。”


  柳好好忙鬆開了如煙,扶著她的兩個肩膀問道:“他家,出什麽事了?”


  如煙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悟塵走過來,把完盛寄信來說的大體情況,一五一十地跟柳好好說了個明白。


  柳好好自言自語地道:“看來,我得趕快回趟家!”


  這時,衙役送來了飯菜。


  柳好好讓他倆趕快坐下來吃飯,什麽事吃了飯再說。如煙和悟塵坐在了桌子的兩端。


  晚飯很是簡單,隻有兩個小菜,一葷一素,麵食是幾個饅頭。


  如煙問:“姐姐,你們就吃這個?”


  柳好好道:“這是招待客人的飯菜,平日裏我們都吃窩頭。”看到如煙不相信的樣子,又道,“這是非常時期,荒災之年,作為省府衙門總得做做樣子的。”


  也許是照顧悟塵是男孩,如煙把有肉的菜推給了悟塵,而把素菜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悟塵白了她一眼,隻好幹吃起了饅頭。


  柳好好笑了笑,伸手又給他倆調換了過來。


  如煙嗔怒道:“不知好歹,照顧你不知道照顧你!”


  柳好好說:“小師父是僧人,不吃葷的,難道你不知?”


  如煙道:“做僧人又什麽好的?肉也不準吃,酒也不能喝……幹脆,這次你也不要回去了……”


  悟塵問:“不回去,我去哪兒?”


  如煙說:“給好姐姐做護衛!”


  悟塵道:“校書不是有護衛嘛。”


  柳好好笑著看著他倆,心道:現在的女孩可真早熟,七八歲便知道談情說愛了。


  悟塵卻為難地說道:“那,那,大白馬怎麽辦?”


  如煙說:“那不是老和尚租的嘛,關你什麽事兒?讓老和尚還錢去唄……再說了,你在寺院裏,服侍了他那麽多年,還不得給你點什麽作為陪嫁嗎?”


  柳好好“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音。


  悟塵卻難堪道:“什麽就‘陪嫁’,你這都說些什麽?”


  如煙說:“怎麽不是陪嫁?你當年做和尚時,不是叫‘出家’嘛,現在不當和尚了,不就應該陪給你‘出家’時的損失嗎?”


  悟塵道:“我出家,沒有什麽損失,隻有收益。我也不做那不仁不義的人,就是不做和尚了,我也得把馬給師父還回去!”


  “你回去吧,回去,你就出不來了。”如煙吃完了飯,把筷子一丟,說道,“你快吃吧,吃完了,好收拾餐具……我要和我姐姐說悄悄話了,你可不要聽喲~”


  柳好好問:“完公子是怎麽回家的?”


  如煙道:“老夫人認了完相公為義子,為的是虞大人走得時候有人給他‘摔盆’。”


  “完公子答應了?”


  “答應了。”


  “那他回家幹嘛?”


  “說是老夫人安排他回家看虞大人的‘壽墳’。”


  “完公子什麽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


  柳好好一聽,驚奇地問:“不回來了?”


  “是啊!虞夫人說,讓他好好在家念書,爭取明年春的殿試,考取個狀元。”


  柳好好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問:“虞老夫人那裏有什麽動向?比方說,準備結婚之類的事情。”


  “我們在妝樓裏,也不常去老夫人那裏。所以,那邊的情形也不是很清楚。”


  悟塵卻頭不抬眼不睜、細嚼慢咽地吃著飯,順口來了一句:“開始給虞小姐準備嫁衣了。”


  柳好好問:“小師父是怎麽知道的?虞家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嫁衣?”


  悟塵道:“昨天中午,我倆到了河中府城,如煙下馬進了一家成衣店,恰巧虞家總管帶著小門童虞祿,從對麵的嫁衣店裏抱著一個大包裹出了店門。見到我,先是一驚,隨後打了聲招呼。當聽說如煙剛進了成衣店時,便把那一大包東西往馬車上一放,急匆匆地趕著馬車走了。”


  如煙納悶道:“他們怕我幹嘛?”


  悟塵不屑地說:“你嘴嚴唄!”


  如煙又問:“你怎知道那一大包東西是新嫁衣?”


  悟塵說:“嫁衣店不做嫁衣,做什麽?”


  如煙道:“嗬!你個和尚,懂什麽……新嫁衣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的,那得找自己親近的七大姑八大姨來做,而且還得是‘福壽雙全的婦人’[1]……”


  悟塵說:“你的虞姐姐有那麽多的親戚在這裏嗎?別忘了,他們現在是住在普救寺,不買現成的能行嗎?”


  柳好好道:“悟塵小師父分析得很對!可這是為誰在做準備呢?”


  如煙說:“肯定是虞美盼。”


  “可不虞美盼呢,虞家又沒有別的女兒。我是說,這是為完哲篤準備的婚嫁呢,還是為虞夫人的侄子?”柳好好分析說,“如果說是為了完哲篤,那把他收為義子不就多此一舉了嗎?直接招為養老女婿,豈不更好?”


  如煙道:“這麽說,老夫人還是想把盼盼姐嫁給她的侄子,這老不死的!”


  柳好好嗔怒道:“哎,別罵人。”


  如煙一吐舌頭,臉立刻紅了。


  柳好好又說:“虞大人最近的情況怎麽樣了?”


  “這,你問他。”如煙一指悟塵,“他經常過去熬藥。”


  悟塵說:“虞大夫比以前好了一些,在有人攙扶的情況下,能下床走兩步。”


  柳好好:“能否坐著車回家?”


  悟塵道:“早就能坐車了。我師父跟虞夫人說過,趁著虞大夫精神頭好,趕快啟程回家吧……你道虞夫人怎麽說?”


  “說什麽?”


  “她說,長老是不是感覺我們住的久了,想送客了?我師父說,沒有那意思,老僧隻是覺得,人老了,還是落葉歸根,比較好!虞夫人說,路上饑民太多,很不安全的。”


  柳好好說:“這是虞夫人在拖延時間,胡找的理由。現在的陝西,在汪大人的治理之下,饑民早就解決了溫飽。一路上,你倆還能看到有饑民在路上嗎?”


  如煙和悟塵都搖了搖頭。


  柳好好道:“看來虞美盼的出嫁就在近期,說不定是九月初。我們得趕快讓完哲篤回來,也許可以爭取……”


  二《水調歌頭》蘇軾.詞梁弘誌.曲王菲.歌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中秋的晚上,省府舉行了中秋晚宴。


  柳好好多敬了汪壽昌幾杯酒,隨後,撒嬌道:“大人,我獻給您一首歌,你答應我一件事兒,怎麽樣?”


  汪壽昌抬起朦朧的眼睛說:“什麽事,你說吧!”


  “您先答應我~”


  “你不說,我怎麽答應你?萬一我辦不到,怎麽辦?”


  “你一定辦得到……反正,陝西的事兒,您都為皇上辦妥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噢,你想回家?”


  “大人~俺都出來多長時間了,都一年多了,還不讓人家回家看看嘛?俺真的想家了~”


  “你家裏又沒有什麽人,回家幹嘛?還不如把我當成你的親人,多想想我……”說完,便哈哈大笑。


  柳好好假裝生氣,把小嘴一噘,說道:“大人~俺跟你說正事呢!”


  “那,你先唱歌吧!”汪壽昌拍了拍柳好好的小手說,“不過,咱倆先說好了,如果你能把我唱得也想家了,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一言為定?”


  “決不反悔!”


  “什麽時間走?”


  “這得看你的小曲有多大的感染力——如果勾起了我的思鄉之情,明天回家,也說不定。”


  “好!大人,你說話可得算話!”


  “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柳好好莞爾一笑,自信地走向了舞台。她為大家演唱了一首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


  注釋

  [1]福壽雙全婦人

  是指父母都健在,丈夫的兄弟姊妹都有,兒女雙全的婦女。缺任何一方,說明此女人為“五福不全”。


  “五福”這個名詞,源於《書經.洪範》“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說白一點,五福指的是“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古人認為,“五福”俱全,“五福臨門”才是十全十美,才是世俗人生的至高境界。


  “五福”中 ,“長壽”是命不夭折而且福壽綿長;“富貴”是錢財富足而且地位尊貴;“康寧”是身體健康而且心靈安寧;“好德”是生性仁慈而且寬厚寧靜;“考終命”即善終,是能預先知道自己的死期,臨命終時,沒有遇到橫禍,身體沒有病痛,心裏沒有掛礙和煩惱,安詳而且自在地離開。


  “五福”最重要的是第四福“好德”,有著生性仁善、寬厚寧靜的德行,才是最好的福相。因為德是福的原因和根本,福是德的結果和表現,以此敦厚純潔的“好德”,隨時布施行善,廣積陰德,才可以培植其他四福,使之不斷增長。


  由於避諱,東漢桓譚於《新論.辨惑第十三》把“考終命”做了更改,五福改為“壽、富、貴、安樂、子孫眾多。”


  五福相對於六極,即凶短折、疾、憂、貧、惡、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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