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落日晴沙白鳥眠
一《夜泊楓江》張繼.詩
馬兒似乎走得累了,慢吞吞不肯前行。悟塵卻拉著它,一直向前走。
騎在上的如煙看著不落忍,便道:“你不見馬都走累了嗎?都一天了,你不會讓馬歇會兒?一個出家人,怎麽沒有一點兒悲憫之心!”
悟塵也不會她的腔,而是繼續往前走,並隨口吟起了張繼的《夜泊楓江》: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
如煙嘟囔道:“你光吟詩有什麽用?馬又聽不懂。”
悟塵說:“馬聽不懂,牛聽得懂也行啊!”
“小和尚,你竟敢罵我!”
“誰罵你了?”
“你的意思不是在說‘對牛彈琴’嘛!”
“怎是‘對牛彈琴’。”
“那你念這首詩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再走幾步,就到風陵渡了。我們在那裏找個旅店,美美地睡上一晚,明日趕早動身,豈不很好?”
“好,哪能不好呢!反正什麽事都得聽你的,你說怎麽走就怎麽走,你說到哪裏歇,我們就到哪裏歇……就是把我和馬都拉去一起賣了,我們也沒辦法……”
“哼!你呀,誰要?可別敗壞了大白馬的價錢……”
如煙舉起馬鞭就打,可是根本夠不著,而是打在了大白馬的耳朵上。
白馬抖了抖耳朵,長嘶了一聲。
如煙趕緊撫摸了一下大白馬的馬鬃,說道:“大白馬對不起,打‘驢’沒夠著,錯打了你,你可不要生氣……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到風陵渡了。到了風陵渡,我給你訂最好的客棧,給你喂上好的飼料……強驢吃什麽,你大白馬就吃什麽……”
二《題風陵渡》趙子貞.詩
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
雲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
落日黃塵起,晴沙白鳥眠;
挽輸今正急,忙殺渡頭船。
風陵渡處在黃河東轉的拐角,是山西、陝西、河南三省的交通要塞,跨華北、西北、華中三大地區之界。自古以來,風陵渡就是黃河上最大的渡口;千百年來,這裏作為黃河的要津,不知有多少人通過這裏,走入了秦晉。
在風陵渡落腳的商旅比較多,所以小鎮的買賣還不錯。鎮上的市容,雖然趕不上大都市,但小街兩旁的商號,倒也錯落有致,茶坊酒肆,旅店招商,也都齊備。
如煙和悟塵來到一家客店門口停住了馬。
這家門店的上麵掛著一盞大燈籠,寫有“悅來客店”字樣。
悟塵扶如煙下了馬,嘴上卻說:“都是男人了,還要小僧攙扶。”
“你可以不扶我呀,我自己能夠慢慢下來。”
“你還是快快下吧,速速去訂好了客房,定晚了,可就沒有房間了。”
“你幹嘛不去定?”
“我是出家人,不好住客棧的,我應該去住寺廟。”
“這兒有寺廟嗎?我去跟你住寺廟吧,反正我在普救寺已經住了很長時間,現在再住客棧,都有些不習慣了。”
“這兒是碼頭,怎麽會有寺廟?你趕快進客棧去預定吧!”看到如煙走向了客棧,悟塵又叮囑說,“哎,你定一間客房就好。”
如煙驚呀地轉過身來,問道:“怎麽,你要跟我睡一起呀?”
“你想什麽呢!”
“那幹嘛就定一個房間?”
“定一個房間,不是省錢嘛。”
“可我不習慣和你一起睡。”
“沒人和你一起睡!這一個房間,全是給你自己定的。”
“那,你呢?”
“我需要‘清心’,需要找個地方繼續修煉,盡量達到你柳大公子的要求……”說完,轉身就走。
“哎~,你不能丟下我,我自己一個人住著害怕!”如煙朝著悟塵的背影大喊。
“怕什麽,你現在是大男人了……記住了…說話的時候…盡量粗獷一些……”
“你需不需要騎馬去?”
“不用了,我就在周圍,你讓客棧把馬好上喂一喂……”
聽到喊聲,從客棧裏跑出了一個店小二。見有客人,忙上前施禮道:“官人可是要住店麽?”
如煙壓低了聲音,背著手,挺著胸,趾高氣昂地說道:“有頭等房間麽?”
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說:“小店有頭等上房,幹淨寬敞。”
“小二哥,把馬接了,上好草料,不可怠慢。”
“官人放心,小店有專人飼馬。”說著,衝著門內吆喝道,“客來,接馬!”
門內出來一個打雜的,高聲應道:“來嘍!”把馬接了過去,牽往後槽。
小二又問:“官人是否先用晚餐?”
“小二哥,你點上燈便可,我什麽都不想吃,隻想早些歇息。”
“那官人,請隨小的來。”店小二把如煙領到了樓上的上房。這是一個雙套間,裏外房各有床鋪一張,幾椅齊全。
如煙問:“有沒有單人間?”
小二道:“上房都是雙套間。”
如煙歎息道:“可惜了。”
店小二送上香茗熱水,便退了出去。
三《秋詞》劉禹錫.詩
第二天一早,如煙打開窗往下瞭望,見悟塵早早地站在客棧的門外等著。如煙也顧不得梳理,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樓梯。
一見麵,悟塵就問:“公子睡得可好?”
如煙白了他一眼,說道:“很好!”
“公子,趁著天涼,我們是否先趕上一程路,到了前麵後,再吃早飯如何?”
如煙拿出公子哥的派頭說:“很好,去把店小二給本少爺[1]叫來,算清房錢。”
悟塵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店小二來了,如煙付清了房錢,說道:“小二哥,請把馬備好,我們要動身了。”
店小二說:“小人立刻去辦,官人請到店門口接馬。”
如煙上了馬,與悟塵轉西往長安進發。出了風陵渡,路上的人便漸漸少了起來。
如煙調侃道:“悟塵師父昨夜修煉得如何呀?”
悟塵學著如煙剛才的派頭說:“很好!”
“那,你是否已忘記本少爺是女兒之身?”
“小僧何時也沒把你當女人看待。”
“那就好!既然如此,悟師父就上馬來吧!”
“哦,哦,哦。”
“現在路上又沒有人,沒人會笑話你的!”
“我們得快點走路,最好今天能見上我的好姐姐。”
“這馬能載得動我倆個人嘛?”
“能的,昨夜我讓小二喂了最上好的飼料。再說了,我們兩個是小孩兒,怎會抵得過一個大男人的重量?”
悟塵昨天走了一天的路,昨夜又沒休息好,正泛過累了,便說:“那,你先下來,讓我先上馬。”
“這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大了——你在前邊,是我抱著你,如此,便有辱佛祖;我在前,你抱著我,是小僧為姑娘驅馬前行,在佛祖麵前也說的過去……”
“好~,這小和尚,淨事兒~”
悟塵上了馬,大白馬也撒開歡兒地跑。
大約跑了一個時辰,看到路邊有擺早餐的攤位,悟塵便勒馬住腳,來到了小飯攤就坐。
一排大雁從竹樓的上空飛過,發出悲涼的鳴叫。
望著這些南去的大雁,如煙不禁歎息起來。
悟塵卻笑嘻嘻地瞅著大雁,吟起了劉禹錫的《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
便引詩情到碧霄。”
看到如煙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便訕訕地笑道:“阿彌陀佛,還真是‘對牛彈琴’。”
如煙一聽怒了,“‘阿’你個光頭,什麽對牛彈琴,我看是‘驢唇不對馬嘴’……人家煩著愁呢,你卻高興得不得了……”
“請問公子,為何傷悲?”
“你說,我見了我好姐姐,如何開口啊!”
“沒關係,讓小僧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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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大人、老爺、少爺等這些稱呼,是什麽朝代才出現的?
清宮劇從來都是古裝劇的主角,不管是出品的數量還是作品覆蓋的題材範圍,清宮劇相較於其他任何朝代劇都是遙遙領先。但從另一個方麵來看,由於清宮劇數十年來的長期“壟斷”,導致導演、編劇和演員都越來越“清宮化”——不管什麽朝代的劇拍出來都透著一股清宮味兒。
比如清朝常用的“大人”、“奴才”、“小人”、“喳”等稱呼,就經常被張冠李戴地安在其他朝代劇中,讓人極為出戲。這就讓青少年誤以為,中華上下五千年都是這麽稱呼的。
今天,我就為大家介紹這些“清宮術語”的來龍去脈,以及其他朝代時的常用稱呼,免得大家穿越亂了……
(1)見官就喊大人,你以為是在認爹呢?
“大人”一詞,在春秋以前,是指體型大的人。比如《國語.魯語下》中記載的“防風氏”,便是大人的一種,也就是體型碩大的神異氏族。此外,《山海經》、《穀粱》等先秦典籍均有類似記載。孔子曾說:“丘聞之……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此為大矣。”
等到了春秋時代,“大人”已不再是單純的表象之分,開始融入了抽象的等級觀念。比如,《詩經》中的“ 大人占之”;《論語》中的“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曆代學者給了《詩經》裏的“大人”很多解釋,總結後主要有三種解釋:
第一.道德高尚的人,占夢之官,位高權重之人。
但這可不是一般的有道德、有權利的人,必須是那種國家模範或者出身貴胄級別的人,才配被稱一聲“大人”。
第二.百家諸子、七國王室,可以稱為大人。
戰國時代,延續了“大人”貴族化的含義,專指那些血統高貴又品行高尚的人。
第三.大人依舊是指長輩,小人就是指晚輩
漢代開始,“大人”一詞在文獻中出現的頻率開始增多。這時候,“大人”多指父母長輩。《史記.高祖本紀》有記載:“始大人常以臣無賴”。這是漢高祖劉邦的原話,而這裏的大人則是指他的父親劉太公。
後來,大人不單單指父親,也指母親(母親大人),甚至有時候作為家中長輩的統稱。
漢代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中有“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之句,其中的“大人”就是指婆婆。
唐代以後,“大人”開始從家庭走向社會,多指有地位的人,當時的官員被稱為“大人”的現象開始出現。明朝《觚不觚錄》中記載,三司見到巡按稱其為“先生大人”,但是這時候“大人”二字仍舊不是重點。到了清朝,“大人 ”這個稱呼才徹底和官員掛鉤,在京的從上書房大臣到巡城禦史,都可以稱為大人。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像電視劇裏一個縣官也被稱為大人的現象是在清朝中期才開始出現的,清朝前期隻有做過欽差大臣的人,才能稱為大人。
由此可見,在兩千多年的封建時代裏,絕大多數時間都不會有“見官就喊大人”的行為。相反,稱父母為“大人”的習俗,至今還隨著各地的方言而保留了下來。
(2)見人就稱“爺”,那還是在認爹!
“爺”這個字,不僅是清宮劇裏用的多,甚至如今都廣泛流傳於民間。比如“老爺”、“少爺”、“財神爺”這類的稱呼,至今也時常有人提及。
事實上,“爺”這個稱呼最早是父親的意思。而“老爺”一詞在先秦時代和“大人”同義,不過,多見於塞外的遊牧民族。遼、金時期的民族融合,使得“老爺”這一稱呼開始在中原傳播。
南宋的時候,“老爺”一詞開始在民間被大量使用,有地位的士紳都稱老爺,甚至自稱老爺。《元史》有這樣的記載:“賊眾突至搏霄前,捽而問曰:‘汝為誰?’搏霄曰:‘我董老爺也。”可見,此時“老爺”一詞已經在民間傳開了。
而少爺的稱呼,是傭人或仆人對主人子嗣的尊稱。當少爺結婚生子,便可上升為老爺,原來的老爺就被稱為老太爺了。
明朝時期,“老爺”開始和官員相關聯,被稱為老爺的官員都是朝廷的高官和地方大員,其他官員不能稱“老爺”的,隻能稱“爺”。
到了清朝,“老爺”的適用範圍開始擴大,而九卿、翰林級別以上的官員從“老爺”升級為“大老爺”,聽起來是不是很有範?
更有範的是縣官、府縣級別的官員稱為“太老爺”,我們現在經常聽到的“縣太爺”一詞就是由此而來。
隨著“老爺”一詞的流行,“爺”這個字也開始成為北京話的尊稱縮略語,像“康熙爺”、“乾隆爺”、“四爺”、“八爺”等稱呼開始出現,甚至茶館裏也經常傳來小二的招呼聲:“爺,您喝茶!”
(3)“奴才”也不能亂喊。
“奴才”一詞最初也是來源於北方民族,叫做“駑才”。
魏晉南北朝以來,“奴才”逐漸成為具有卑賤之意的貶義詞。《晉書》有這樣的記載:穎不用吾言,逆自奔潰,真奴才也。這時候奴才已經是卑劣的意思,但是和後來的奴才並不完全相同,因為這時候奴才多指無能之人,而不是側重奴仆關係。
真正使“奴才”成為賤稱,大約是在元朝之後。明代《楊漣傳》中有:“漣大罵:奴才,皇帝召我等……欲何為?”此時“奴才”似乎成了宦官的代名詞,而宦官是被士大夫們所不齒的,於是久而久之“奴才”便成為了賤稱。
到了清朝,“奴才”迎來了“翻身”。在清朝前期,“奴才”一詞雖然還是有下賤之意,但當時也有人頗為自豪地用做自稱。這時候滿人並不是都在皇帝麵前自稱奴才,漢人也不都是稱臣,而是一定程度上的混用,滿人也有稱臣,漢人也有稱奴才的。
滿人稱奴才,漢人稱臣的現象,是在乾隆中期才確定下來。乾隆二十三年,為了維護滿洲舊俗,乾隆皇帝下召統一滿漢稱謂,這次詔令不僅對滿漢官員稱“臣”和“奴才”有區分,甚至在一些職位上都做了詳細地區分。
至此,奴才與臣的稱呼才正式確立。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了一百多年,直到宣統二年(1910),朝廷在預備立憲中為了“昭畫一而示大同”,同意了“奏折中無論滿漢一律自稱曰臣,不得再用奴才字樣”的要求。但僅兩年後,清王朝便在風雨飄搖之中倒塌了。
(4)那些泛濫的清朝用語:
1.嬪妾一詞是電視劇《康熙王朝》杜撰,卻被後來人大量沿用。
2.皇帝也並非時時稱朕,很多時候也是自稱“我”,在重大場合和書麵中才自稱朕。
3.後宮妃子多是自稱妾、妾身,而“本宮”一詞隻有極少數太子或者受寵的公主可以如此自稱,比如太平公主。
4.“哀家”一詞隻是存在於古代文學之中,正史並無提及。
5.漢代至魏晉南北朝,大臣們一般稱皇帝為“陛下”;唐朝時期,也有稱皇帝為“聖人”和“大家”的時候;宋代稱“官家”;忽必烈統一中原後,南宋遺臣稱忽必烈為皇上,忽必烈自稱朕。但也隻是在正式場合才自稱“朕”,平常還是自稱“我”“吾”;明朝正式場合依舊使用“陛下”稱呼皇帝,私下稱為“今上”。
總體上看,在封建時代裏,中國人的稱呼尤其是自稱是隨著朝代的演進而越來越卑微的。到了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時,普通老百姓可以說是“見誰都得喊爸爸”。不過,這並不代表中國數千年曆史的常態。而拍一個朝代的影視作品,就應該反映一個朝代的社會精神麵貌,否則千年曆史豈不是被拍成了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