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淡雲輕雨拂高唐
一《蝶戀花.庭院黃昏-上闋》趙令畤[1].詞
庭院黃昏春雨霽。
一縷深心，百種成牽係。
青翼驀然來報喜，
魚箋微諭相容意。
虞美盼的藥方上寫的是，今天晚上她要來書房和完哲篤約會。
柳如煙總感覺不大相信，便問：“相公，你看看仔細，解釋錯了沒有，別像上回‘待月西廂下，那樣，待了老半夜，什麽都沒有得到，倒撈了一個賊名！”
“如煙姐姐請放心，豈能如此，不是小生誇口，我乃猜詩謎的行家，風流隨何，浪子陸賈。哈，哈，哈！”
“又來了，別高興過早，到那時雨雲不來，幹渴死你這個傻角！”
“姐姐放心，現在不是已在下雨了……哎，壞了，如果今晚風雨不止，可咋辦？”
如煙看了看窗外的細雨，說：“你放心，如果小姐想來，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會來的。關鍵是，我怕她又像上次那樣糊弄你。”
“姐姐哩！你看小姐的詩，情深意重，非是前日之詩可比！等到今晚，小姐便來西廂……如煙姐姐，還不替小生高興高興！”
如煙想：我哪能高興起來？虞美盼三番五次地捉弄我，讓我鑽圈套，把我如煙當猴兒耍，我實在笨得可憐……
聽完相公的解釋，這首詩是寫得頭頭是道：先是勸慰哲篤，接著是自我認錯，最後是約定相會時間，“今宵端的雨雲來”。就在今天晚上，小姐啊，你不覺得太倉促了嗎？你決定得那麽倉促，還說得那麽堅決。
你到現在為止還要瞞我，我看你到時候有什麽法子去“端的”？別又像昨晚那樣，死命要瞞我，差一點送了完相公的命。
小姐寫這首情詩時，難道沒有想到一個人是出不來的麽？你們真的能夠成功，我如煙當然替你們高興，可是現在，我卻在替你們擔憂，一個出不來，一個等不到，原來隻病倒了一個，這次定然要病倒一雙了。我對這首詩實在不敢相信。讓我把話先說在頭裏，打個預防針也好。
二《蝶戀花.庭院黃昏-下闋》趙令畤.詞
待月西廂人不寐。
簾影搖光，朱戶猶慵閉。
花動拂牆紅萼墜，
分明疑是情人至。
柳如煙看了看沉醉在今晚甜蜜約會中的完哲篤，說：“相公，今宵你們能成功，如煙我當然為你高興。不過，你可別上了小姐的當嗬！”
哲篤道：“如煙姐姐，你不要懷疑我家小姐嗬！”
“相公，你也太健忘了！昨天晚上那首待月西廂詩怎麽樣？要不是我如煙從中周旋，放你出來，你這個‘賊’還能逃得了嗎？怎麽不接受教訓呢？”
“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
“並不是我疑心重，實在是小姐心思太活，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令人捉摸不定，最怕的是臨時變卦。”
“這一回小姐決不會再騙小生了！”
“真的有此把握？”
“此番小姐決不會再戲弄小生了。”
“相公，小姐此番也許不會再騙你，可是你想過沒有，小姐是出不來的！”
哲篤倒有點著急了，忙問道：“是不是老夫人拘管得緊，不能夠出來？”
“雖然老夫人白天黑夜都把門關得緊緊的，卻也不怕。”
“是不是怕婢仆們撞見，不敢出來？”
“這也不足為慮，虞府的家規，一鼓更盡，下人一律入睡，不得隨意走動。撞不見的。”
“那麽為何出不來呢？”
“這事，既在我如煙身上，也在她小姐身上。”
哲篤聽了，大吃一驚，說道：“啊喲！如煙姐姐，你不能破壞小生的好事啊！發發慈悲吧！”
“誰破壞你的好事了？話都沒有聽完，你就亂嚷起來了！”
哲篤忙說道：“是是是，如煙姐姐息怒，乞道其詳。”
“相公，我來問你，如煙現在算是小姐的貼身婢女，對不對？”
“對對對。”
“是不是我要緊跟著小姐？”
“那是當然，否則何必叫貼身。”
“這不得了嗎，小姐兩次約你，都把如煙瞞在鼓裏，就拿昨天晚上的事來說吧，如果隻有小姐一個人在棋亭，你們的事就成功了，就因為如煙在旁邊，小姐怕羞，怕壞了名聲，才喊有賊的。”
“原來如此！”
“今晚小姐要到西廂來，請相公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小姐能一個人單獨出來嗎？”
哲篤一想：如煙說得有道理啊！就算小姐能支開如煙，獨自出來，不可能片刻就回。如煙如果發現小姐失蹤了，就得到處去找，說不定要驚動老夫人的，那事情不就鬧大啦？遂道，“如煙姐姐，你是否可以故意避開，給小姐一個方便？”
“相公，你說得倒輕巧，也虧你放心讓小姐獨自夜行！”
“沒事吧，這寺院看起來很安全的。”
“就因為是寺院，才不安全呢。”
“為何？”
“你知道，那個和尚出家前是個風流鬼？”
“這倒是！萬一哪個和尚也和我似的爬牆頭，豈不危險？！”
“是不是，你說，萬一有什麽閃失，你相公可以不管，我如煙可擔當不起呀，誰叫我是貼身侍女呢？”
“這便如何是好？還請姐姐救苦救難才是！”
“相公，辦法是有一個，隻有讓小姐跟我言明。”
“小姐千金身份，如何肯自己言明呢？”
“這倒也是，那麽隻有我去挑明了。”
“這也不妥，姐姐去言明了，小姐又害羞悔約，豈不又要害死小生了。”
“相公，這件事不說穿是辦不成的。”
“小生方寸已亂，小生把性命拜托給姐姐了，好在姐姐聰明，必有妥善的妙法。”
如煙歎了口氣，說道：“好吧，相公，也是如煙在前世欠了你一筆債啊！好事我就做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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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趙令畤（1064～1134）初字景貺，蘇軾為之改字德麟，自號聊複翁，太祖次子燕王德昭玄孫。
元祐中簽書潁州公事，時蘇軾為知州，薦其才於朝。後坐元祐黨籍，被廢十年。紹興初，襲封安定郡王，遷寧遠軍承宣使。四年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著有《侯鯖錄》八卷，趙萬裏為輯《聊複集》詞一卷。
《四庫全書提要》記載：“宋趙德麟（令畤）始創商調鼓子詞，用‘蝶戀花’譜西廂十二首”。現代曲藝專家陶鈍也說：“唐人元稹寫崔張故事的傳奇《崔鶯鶯傳》後，先有宋人趙德麟傳寫其事的鼓子詞說唱作品，繼有金人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
趙令畤借由元稹會真記的故事，創作了十二首《商調蝶戀花》組成一套鼓子詞，把鶯鶯張生相悅相戀的故事娓娓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