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妙藥難醫人斷腸

  一《越調.鬥鵪鶉》王實甫.元曲

  則為你彩筆題詩，回文織錦；


  送得人臥枕著床，忘餐廢寢；


  折倒得鬢似愁潘，腰如病沈。


  恨已深，病已沉，

  昨夜個熱臉兒對麵搶白，


  今日個冷句兒將人廝侵。


  柳如煙站在遠處瞟了瞟，見美盼在紙上並沒有寫多少字，不像是寫什麽藥方，便琢磨著半路上扯開了偷看。卻見美盼拿出了一個信封，把信箋裝了進去，又在信口封了蠟油，心裏不免有些生氣，這明擺著是在防我嘛！

  當虞美盼把信封交給她時，便問道：“這就是藥方？”


  美盼心裏很亂，沒有回答。


  如煙又追問：“沒有別的話了？”


  “沒有了！”如煙哪裏知道，美盼的一切話語，都在這紙上了。


  如煙見美盼沒有話說，心裏很是生氣，說道：“盼姐，完相公的病不是由你造成的嗎？你就一句話都沒有？照這種情形，完相公不氣死也要負氣而去的，到那時你可不要後悔啊！”


  “我的話都在這藥方上了，你叫我還要說什麽？你拿去就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問道：“如煙，老夫人要我開藥方，是否要拿去給她過目？”


  “老夫人說由我直接送去就行了。”


  “哦，那蠟油白塗了！”虞美盼放下心來，說道，“如此甚好，你就把藥方拿去給完相公就好，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盼盼姐啊，你又來了。上次那封信，原以為你寫的是織錦回文，沒想到害得人家完相公好像潘嶽[1]那樣愁得兩鬢添白發，沈約[2]一般不思茶飯，臥床著枕，恨已深，病已沉，小命兒已送去了半條。昨晚上熱臉兒當麵弄得難堪，今日裏又寫些冷句兒把人折騰。我看這一張藥方，少不得再加上半條命。盼姐，半年的相思，難道就此了結了嗎？我看也不必把藥方送去了，就讓他獨自去吧！”


  “我的好妹妹，你就再送一次吧！”說著，掩麵流淚。


  看到虞美盼哭泣，如煙忽又心軟了，無可奈何地道：“如煙遵命就是。”說罷，拿了藥方，一頓足，歎了口氣，轉身下樓。


  一路上，不住地想，虞美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見了麵就假撇清，說什麽“完盛，我與你兄妹之禮，為什麽生此念頭”？背轉身來，又是“好妹妹，你就再去送一次吧”！把我弄得是暈頭轉向，無所適從！從今以後，就讓她們母女把人家的恩山義海，看作是遙山遠水，忘個幹淨吧！我…我…決不再去管她們的閑事。


  二《天沙淨.心不存》王實甫.元曲

  心不存學海文林，

  夢不離柳影花陰，

  則去那竊玉偷香上用心。


  又不曾得甚，

  自從海棠開想到如今。


  因甚的便病得這般了？

  柳如煙來到了西廂，見郭靖正在書房門口熬藥，不知是傷心主人的病還是被爐煙薰的，眼淚直流。


  如煙走到房門口，準備推門進去。


  郭靖連忙起身攔住，說道：“且慢，你，不能進去！”


  “呀，琴童，是我，柳如煙。”


  “是你就更不能進去！”


  “這就怪了，為什麽不能進去？”


  “你們虞家都沒有良心，把我家相公當賊，我家相公氣得生病；我家相公是賊，我就是賊琴童，我也被你們氣出病來了！你還來這裏做什麽？”


  “你是怎麽知道的，相公告訴你的？”


  “昨天晚上，你們在棋亭的事，我在假山上全都看到了，你們說的話我也一句沒有漏下。”


  如煙想，難怪郭靖生氣，也不怪他，說道：“琴童哥，相公在裏邊嗎？

  郭靖聽如煙叫他琴童哥，要是換了往常，能聽到這麽一聲稱呼，早就飄飄然的骨頭沒有四兩重了。可是今天卻猶如未聞，實在這個“賊”字把他們主仆二人傷害得太深了。他沒有好聲氣地答道：“在裏邊床上生病。”


  “讓我進去吧。”


  “不能讓你進去，你們讓我家相公太平些吧！”


  “我是有事找他。”


  “有事也好，無事也罷，等相公病好了再說。”兩人正在爭吵，被裏麵的哲篤聽到了，問：“琴童，外邊是什麽人？”


  郭靖道：“外邊沒有人，就我一個，相公，你安心休息吧。”


  如煙提高了嗓門說道：“相公，外麵還有一個如煙。”


  哲篤說：“是如煙姐姐呀，快些請進！”昨夜的事，哲篤一點不怪如煙，所以一聽如煙來了，心裏倒很高興。


  郭靖道：“相公，你還是少操些心，安心靜養吧。”


  哲篤冒火了，說道：“狗才，誰要你管，快讓如煙姐姐進來！”


  郭靖對如煙看看，說道：“算你有能耐，不過見了我家相公，小心你的嘴。”


  如煙噘了噘嘴，問：“我的嘴怎麽啦？”


  “讓你的嘴積點德，若再把相公氣死了，我可跟你沒完。”


  如煙對郭靖狡黠地一笑，也不跟他多羅嗦，直往裏邊闖。


  到得內室，見哲篤半躺半坐地靠在枕上，麵色黃瘦，精神萎靡，很是可憐。問：“相公，聽說你病了，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哲篤道：“害殺小生了！我這番如若死了，閻王殿前，如煙姐姐，少不得要你做個證人！”


  如煙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普天下害相思的都不像你這個傻角！腦子裏全不在用功勤讀，睡夢裏都離不開小姐的倩影，專門在那竊玉偷香上用心思。自從海棠開想起，直到如今，也不曾得到些什麽，你真犯不著病成這個樣子，千萬要自己保重啊！”


  “小生的病，是瞞不過你的，都因你家小姐出爾反爾，小生當夜在書房裏一氣一個半死，想想小生好意救了人，卻反被人害苦了。如煙姐姐，小生這個病是好不了的了。”言罷，歔欷泣下。


  如煙安慰道：“相公，你不要緊的，想是昨夜在花園裏受了一點風寒，隻要吃一兩服藥就會好的，不必擔憂。”


  “小生的病，哪裏是受了什麽風寒啊！唉！自古道‘癡心女子負心漢’，今日裏卻反了過來，成了‘負心女子癡心漢’了。如煙姐姐，小姐知道小生病倒了麽？”


  如煙想：看來秀才們都是這麽固執！像這種單相思還是如此癡情，在功名上還沒有稱心，在婚姻上又受到挫折，也莫怪要得這種鬼病了。便說道：“完相公，小姐已經知道您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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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潘嶽

  潘安（247年-300年），古代四大美男之首、西晉文學團體二十四友之首。本名潘嶽，字安仁，滎陽中牟（今河南鄭州市中牟縣）人。


  潘安是西晉文學家、政治家。美姿儀，被譽為“古代第一美男”。年少時以才智聰穎著稱，鄉裏都稱他是奇童。司馬炎建晉後被司空荀凱召授司空掾。因作《藉田賦》，被眾人嫉妒，於是滯留了十年不得升遷。


  鹹寧四年（278），賈充召潘嶽為太尉掾。後出為河陽縣令，頗有政績，令全縣遍植桃花，遂有“河陽一縣花”之典故。四年後遷懷縣令，後調補尚書度支郎，遷廷尉評，不久免職。


  永熙元年（290），楊駿輔政，選拔突出的吏佐，召潘嶽為太傅府主簿，楊駿被誅後，潘嶽被除名。不久選為長安縣令。


  元康六年（296）前後，因為母親生病而離官免職，回到洛陽。不久又就任著作郎，轉任散騎侍郎，遷任給事黃門侍郎。在這一時間，他經常參與依附賈謐的文人集團“二十四友”之遊，是其中的首要人物。


  晉惠帝永康（300年），趙王倫擅政，中書令孫秀誣潘嶽、石崇、歐陽建等陰謀奉淮南王允、齊王冏亂，被殺。


  《隋書.經籍誌》錄有《晉黃門郎潘嶽集》10卷，已佚。明人張溥輯有《潘黃門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


  潘安的名字，始於杜甫《花底》詩“恐是潘安縣，堪留衛玠車。”後人稱潘安。潘嶽在文學上與陸機並稱“潘江陸海”。鍾嶸《詩品》稱“陸才如海，潘才如江”，王勃《滕王閣序》“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


  人物軼事——白發悲秋


  潘安三十二歲仕途不順使他那密雲般烏黑的秀發添了幾縷銀絲，當時正值秋天他借古人宋玉、賈誼悲秋的典故寫下了《秋興賦》，後因以“潘鬢”謂中年鬢發初白。唐.李德裕《秋日登郡樓望讚皇山感而成詠》：“越吟因病感，潘鬢入秋悲。”明.無名氏《石榴花?題情》套曲：“我為他隻落得心焦無聊，這離情怎消，謾贏得潘鬢沈腰。”


  [2]沈約（441年－513年），字休文，吳興郡武康縣（今浙江省德清縣）人。劉宋建威將軍沈林子之孫、劉宋淮南太守沈璞之子，南朝梁開國功臣，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


  少時孤貧，篤誌好學。南朝宋時期，起家奉朝清。南齊建立後，任征虜記室、太子家令、著作郎。隆昌元年（494年），任國子祭酒。後協助梁武帝蕭衍即位，任尚書仆射，封建昌縣開國侯。天監二年（503年），任尚書左仆射、中書令、前將軍。不久又提升為尚書令，兼太子少傅。天監九年（510年），改任左光祿大夫、侍中、太子少傅。天監十二年（513年），沈約於任上去世，終年七十三歲，諡號為隱。


  作為南朝文壇領袖，沈約學問淵博，精通音律，與周顒等創四聲八病之說，要求以平、上、去、入四聲相互調節的方法應用於詩文，避免八病，這為當時韻文創作開辟了新境界。其詩與王融諸人的詩皆注重聲律、對仗，時號“永明體”，是從比較自由的古體詩走向格律嚴整的近體詩的一個重要過渡階段。著有《晉書》《宋書》《齊紀》《梁武帝本紀》等史書，其中《宋書》入二十四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