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春詞一紙芳心亂

  完哲篤痛斥了虞夫人背信棄義後，拂袖而去。


  他懷著一顆破碎的心，步履艱難地向書院走去。心想：與師妹名正言順的婚約被賴掉了，再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不如就此告別，以免在此觸景傷情。


  一《西廂記》王實甫.元曲

  有分隻熬蕭寺夜，

  無緣難遇洞房春。


  柳如煙奉了虞夫人之命來送完哲篤。


  她比哲篤晚走了幾步，所以一出內堂，就急匆匆地追趕。她是擔心這傻角受不了這沉重的打擊，別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出門往前一看，還好。哲篤走得並不太遠，但見他腳步踉蹌，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如煙緊走了幾步，想去扶住他。到了哲篤的身後，輕咳一聲，說：“完相公。”


  哲篤正在失魂落魄，忽聽身後有人叫他，便回頭張望，見是如煙。他好像見到了親人一般，淚如雨下，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如煙姐姐，痛煞小生了！”說著，一把拉住了如煙。


  完哲篤早已把如煙認做了知己。他要向如煙傾吐一下心中的憋屈，邊哭邊說：

  “今日之事，是從何處說起！小生自從春天在大殿上遇見了小姐以後，害得我朝思暮想，食不知味，寢不安枕，魂牽夢斷。為了她，我放棄了溫課赴考，搬來寺內寄住，總算得到隔牆唱和的機會。


  後來強盜兵圍寺院，要搶小姐，是小生挺身而出，擒住賊首。當場佛殿聯姻，老夫人還請明長老為媒呢，此事神人共見。


  再後來，虞夫人招我住進了西廂，我一直以為是她老人家對子婿的關懷，我也可以多親近小姐。哪知一個月來，除了見到糊塗的老師外，哪有什麽小姐的影子。


  今天倒是見到了小姐。哪知一到內堂，虞夫人就背信棄義，賴我婚姻。你說，這叫小生如何不痛心呢！


  請如煙姐姐慈悲，把我的一片癡情，轉達給美盼小姐，讓她了解小生的心意，小生死而無怨了！”說罷，就欲用頭觸那假山石，口中淒慘地叫道，“小姐，你我來生再……”


  二《有誌者事竟成》蒲鬆齡.詩對

  有誌者事竟成，


  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


  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如煙一看，連忙拉住，心想：好姐姐看人可真準，說這個迂腐固執的傻秀才，不是哭就是死。一定要防備他。便喊了句，“呀！完相公，使不得！”


  “如煙姐姐，還是讓小生死了吧，我活著也沒有意思，倒不如死了幹淨。”他歎了口氣，“唉！可憐刺股懸梁誌，今作離鄉背井魂！”


  “呸！真沒出息！街上的柴火倒是便宜，怎麽不燒死你這傻角！”如煙發怒道，“你是讀書明理之人，豈可英雄氣短！你不想想，你自尋短見，合了誰的心意？”


  “誰的心意？”


  “老夫人唄，她巴不得你死呢！”


  哲篤一想：對呀！此話說得是。不能死，死了不僅說明我懦怯，更會遂了那可惡老婦的心願，我不能讓她如意。可是活著又將怎樣呢？不覺詛喪地說，“可，小生活著，還有盼頭嗎？”


  “那當然！有道是：有誌者事竟成[1]。你難道忘了麽？”


  “這個……我空有癡心，可無計可施啊！”


  “相公，你不用急，此事還是有希望的。”


  “如何有希望？”


  “我們先回西廂，再作商議。走吧！”


  哲篤跟著如煙走了幾步，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又道：“如煙姐姐，想小生蒙受奇恥大辱，有何顏麵活於人世！況且即使活著，也是前途渺茫。”


  “相公，你不必灰心喪氣，這件事，有我如煙在！”


  哲篤聽了這句“此事有我在”的話，心想：這小姑娘年紀這麽小，是不知天高地厚吧？！老夫人都什麽年紀了，可謂是老奸巨猾。你說你一個小小的丫頭，能有什麽能耐鬥得過老狐狸？還不是到後來回天乏術。也許，這隻不過是安慰我而已。


  柳如煙之所以敢於一力承擔，並不是小孩子天真，不知輕重高低的“假大空”。


  柳好好曾經告訴過她：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是什麽力量也阻擋不了的！

  如煙知道：完哲篤情重，虞美盼恩深，兩人已建立了深厚的愛情基礎。如是單相思，燒火棍子一頭熱，她也不敢如此承諾呀。


  再說，她是汪壽昌那邊的人，行動起來要比虞家的人都自由方便的多，完全可以利用這個優勢替他倆從中搭橋牽線。雖然現在她還沒有想出什麽好辦法，但她仍然很有信心。


  兩人不一會兒就到了西廂，如煙站住了說道：“相公，西廂已到，如煙不送了。”


  哲篤說：“多謝姐姐，請受小生最後一拜。”


  如煙聽了，大吃一驚：怎麽，最後一拜。這還是要尋短見呀！便問，“你這是幹什麽？”


  “小生想，若還留在此間，無甚意義。所以，我要離開這裏，遠走他鄉，因為不便到裏邊告辭，故先向姐姐辭行，並請轉達虞夫人，說完盛去也。”


  如煙著急道：“相公，你走不得，走不得啊！”


  “我留在這傷心之地，實在無法忍受啊！”


  “相公，你也不要如此傷感，暫且忍受一下。再給你說一遍，一切都在我如煙身上！”


  “縱然如煙姐姐好意相留，無奈我與虞夫人已經翻臉。留下來也沒甚趣味，還是走的好。”


  如煙想：隻要留下來，還有一絲希望。如果你一走了之，從此天涯海角，叫小姐到哪兒去找你？你也不想想，你一走，小姐是要傷心死的。一定要把他留下來。就說：“相公，你實在要走，如煙也留不住。不過我想請你暫時留一下，等我到內堂向老夫人複命之後，再來書房相送。那時相公要走，如煙決不挽留，你看如何？”


  哲篤一想，如煙是一片好心，不能辜負，說道：“停留片刻無妨，請姐姐快去快回！”


  “相公，不必心急，如煙不會耽誤你的行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再走，小姐也許有話哩！”


  哲篤一聽小姐也許有話，心裏悲喜交加，說道：“姐姐，小生等你就是。你可要快些來啊。”


  “放心好了，不會耽誤的。”如煙說著急急忙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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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有誌者事竟成

  有誌者事竟成是一個漢語成語，意思是指有誌向的人，做事終究會成功。告訴我們人生要自己去拚搏、去奮鬥，在風雨中百折不撓勇往直前。出自《後漢書.耿弇（yǎn）傳》中《臨淄勞耿弇》（劉秀）：“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誌者事竟成也。”


  東漢時，耿弇是漢光武帝劉秀手下的一員名將。


  有一回，劉秀派他去攻打地方豪強張步，戰鬥非常激烈。後來，耿弇的大腿被一支飛箭射中，他抽出佩劍把箭砍斷，又繼續戰鬥，

  終於耿弇打敗敵人。漢光武帝表揚了耿弇，感慨地對他說：“將軍以前在南陽時提出攻打張步、平定山東一帶，當初還覺得計劃太大，擔心難於實現。現在我才知道，有誌氣的人，事情終歸是能成功的。”


  漢光武帝講的“有誌者事竟成也”一句，後來常被人們引用，成了成語——有誌者事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