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憔悴潘郎鬢有絲

  一《折桂令.他其實》王實甫.元曲

  他其實咽不下玉液金波。


  誰承望月底西廂，

  變做了夢裏南柯。


  淚眼偷淹，酩子裏搵濕香羅。


  此時的虞夫人，神色自若，正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陶醉在賴婚計謀圓滿成功的喜悅之中。


  但見女兒美盼居然不聽她的指揮，沒有前去拜見哥哥，心裏很是惱火。我賴婚已經賴了，你膽敢違抗母命，要知道你不去叫哥哥，賴婚就隻能算是半生不熟。


  這孩子一點也不理解老娘的苦心，我這都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啊！


  虞夫人心裏是十分冒火，恨不得打女兒一巴掌，但終究是在場的人多，不能做的太難堪。便用溫和慈祥的語氣，高聲說道：“如煙快去熱酒。兒啊，快快過去，給你救命的哥哥敬酒！”


  美盼一聽，好啊，我不去叫，您就叫我去敬酒，用柔和的言語來逼我去做忘恩負義的事，我死也不幹！


  美盼把身子一偏，小嘴一噘，表示這酒我也不敬！這是賴婚酒，不是孟光[1]的舉案齊眉酒，我不能去敬。雖然說父母之命不得有違，但是母親啊，你也太不講理了，做女兒的今天也要不孝一次了。想到這裏，低了頭，看也不看母親一眼。


  虞夫人氣極了，心想女心向外，一點不假。一向百依百順的孝女，為了這完哲篤，竟然敢違抗為娘的命令？！你這杯酒是非敬不可的，但又不能去生拉硬拖。好吧，暫時放一下，讓你安一安神。於是改變了方向，說道：“如煙，代我去敬完相公一杯酒。”


  如煙此時，一股不平之氣在肚皮裏東竄西跳，不住地暗罵老糊塗。現在聽得虞夫人命她去敬酒，心想：哼，女兒使喚不動，卻叫我如煙去。你老夫人憑什麽要賴婚？也太不講理了。今天我可不能像往常那樣，一呼百應了。也讓你這老糊塗知道知道這賴婚是不得人心的。於是，站在那裏，就裝作沒有聽到。


  虞夫人一看，好啊！女兒不聽話，連你這個小丫頭也使喚不動了，這還了得！你裝作沒聽見，我就提高些聲音，大喊道：“如煙！”


  如煙知道再也不能裝糊塗了，便拔直了喉嚨回答：“小婢在！”如煙一貫是自稱“如煙”的，在這場合突然換了“小婢”，一是對老夫人表明，你是主子，我是奴婢，不能不從；二是嚷給哲篤聽的，完相公，我是身不由己啊，奉命差遣，你可不能怪我。


  虞夫人聽得如煙一聲叱喝，反而被她嚇了一跳。終歸是人家汪壽昌家的奴才，自己不便發火。但把這頓打先給你記著，以後再收拾你。於是道：“如煙，代我給盛兒敬酒！”


  如煙想，我去敬酒也好：可以讓美盼喘上一口氣；也給你老太婆一個台階下；另外，也可以去向哲篤提個醒——讓他開口說話。


  二《折桂令.他那裏》王實甫.元曲

  他那裏恨倦開軟癱做一垛；

  我這裏手難抬稱不起肩窩。


  病染沈屙，斷然難活。


  則被你送了人嗬，當甚麽嘍囉。


  如煙走到哲篤的麵前，看了看他那副鬥敗了的公雞模樣，心裏十分同情。她拿起白銀酒壺，替哲篤滿斟了一杯，說道：“相公，小婢奉了老夫人之命，特來敬酒，請相公滿飲！”一邊說一邊向哲篤搖手，意思說這杯賴婚酒有毒，喝不得的，快些據理力爭。


  哲篤雖然呆在那裏，神智還是清楚的，如煙的暗示，他也領會。他苦笑了一下，對如煙微微點了點頭。


  如煙見哲篤已經領會了，也就退到了原處。


  虞夫人見如煙已經把灑斟好，就說道：“盛兒，這淡酒一杯，請你滿飲，以表老身心意。”


  “學生不敢！老夫人乃二品夫人，學生乃一介寒儒，如此恩寵，何以克當！且無功受祿，愧不敢飲。”


  虞夫人知道哲篤在諷刺她，但婚都已經賴了，何必在乎這小小的嘲諷。今天虞夫人是拿定了主意，隻要賴得掉婚，一切都可以忍受。便道：“盛兒，你太謙虛了，常言道：‘恭敬不如從命。’你就滿飲此杯吧！”


  哲篤想，又是恭敬不如從命，我不上當了。便問了句，“師母一定要學生飲此一杯！但不知，此酒何名，表何心意？請師母明示，方可使學生受之無愧！”


  虞夫人聽了，心想，哲篤如今為何變得如此厲害？我怎麽能直說這是賴婚酒，如果再騙他說是喜酒，一來哲篤不會相信，二來婚也賴不掉了。還是先騙他喝了再說。說道：“盛兒先飲此杯，老身自當詳告。”


  “請師母說明後，再飲不遲。”哲篤想，吃一塹，長一智，我再也不上當了。


  虞夫人見哲篤不肯上鉤，無奈，隻好攤牌了。便道：“既然如此，老身就直言了吧。盛兒，這都是為了你啊！”


  哲篤一聽，什麽？都是為了我，豈不怪哉！難道她良心發現，不賴婚了？看來親事還有希望。便問：“此話從何說起？”


  虞夫人說：“嗨！此事為難煞老身了——盛兒有活命之恩，許婚又是我親口所說，無奈你老師早已將小女許配給老身的侄兒孫毅了。前次老身也曾和你說明過。解圍以後，老身曾派總管去長安，提出要和孫家退親，這不，昨天總管來信，得了回音，人家孫家不同意退親。老身隻有一女，許不得兩家，隻好委屈你了。盛兒，你是讀書明理的人，事情都有個‘先來後到’。你寬宏大量，讓讓步。老身一定厚贈金帛，給你另擇名門淑女，貴族佳人。盛兒，這杯淡酒，就是老身的這份心意，也算是賠禮酒吧，還望你，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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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孟光

  案齊眉的典故說的就是梁鴻、孟光，漢書生梁鴻讀完太學回家務農，與縣上孟財主的30歲女兒孟光結婚，婚後他們放棄孟家的富裕生活，到山區隱居，後來幫皋伯通打短工。每次孟光給梁鴻送飯時把托盤舉得跟眉毛一樣高。


  人物經曆

  東漢平陵人孟光，長得很肥胖，膚色黝黑，容貌欠佳，但力氣極大，能力舉石臼。有許多人為她作媒，卻屢遭謝絕。年齡已到30了，仍獨居在家。


  她父母問她不願出嫁的緣故，才知道她已經有了意中人。原來，孟光早就聽說同縣有個叫梁鴻的，家貧而博學，在上林苑養豬時，曾不小心失火，使鄰居受損。梁鴻不僅主動以全部的豬作為賠償，且以作傭工來加以彌補。四鄰責備那家遭災戶索賠要求過高，而一致稱讚梁鴻。遭災的鄰居也覺得梁鴻品德高尚，便要將原先收受的豬全數奉還。但梁鴻不受而去，回到了故裏。孟光向父母表示，一定要找到品德像梁鴻那樣的人才肯出嫁。此話傳到了梁鴻的耳裏，當時已有不少人家敬慕梁鴻的高風亮節，想將女兒嫁給他，梁鴻都謝絕了，但當他聽到孟光的誌向後，卻主動請人去行聘。孟光在出嫁前，不備金銀羅緞，卻製作了布衣、麻鞋、羅筐及織布的工具。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但孟光卻成竹在胸，自有主張。剛過門時，孟光像普通新娘那樣，裝飾打扮得漂漂亮亮，誰知開頭七天，梁鴻卻對她愛理不理的。


  孟光見狀，主動與他搭話：“我聽說夫君高義，回絕了多門親事。我呢，也謝絕了不少行聘之人。今天承蒙夫君娶了我，隻是不知何處開罪了夫君，望能明告。”梁鴻說：“我想娶到的是一位簡樸勤勞的女性，可以與我一起到深山憑自己的勞作去隱居。現在見你穿著打扮如此講究，還塗脂抹粉的，這哪裏是我所希望的呢？”孟光一聽，正中下懷：“太好了，我這樣的穿著打扮，是故意考察考察夫君的誌向啊！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隱居所需的衣服及器具了。”於是她換了發式，穿上布衣，在梁鴻麵前操持起家務來。梁鴻一見，高興地說：“此真梁鴻妻也！”後來，夫婦倆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並以詩琴自娛。他們有才學而不求富貴，安於勞作，自食其力，因而受到世人的頌揚。而孟光，也就成了後世許多婦女效法的榜樣。


  “舉案齊眉”就是孟光（四大醜女之一）的故事。相傳孟光隨梁鴻至吳地為人傭工。梁鴻歸家，孟光每為具食，舉案齊眉，以表示對丈夫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