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紅粉潛藏欲何處
一《小桃紅.水聲山色兩模糊》王實甫.元曲
水聲山色兩模糊，閑看雲來去。
則我怨結愁腸對誰訴？
自躊躇，想這場煩惱都也由咱取。
感今懷古，舊榮新辱，
都裝入酒葫蘆。
完哲篤逼著隨從郭靖出個主意，看看如何消磨這兩天難熬的時光。
郭靖說：“如果你憋得難受，就到院子裏練練劍，撒撒瘋。”
哲篤不滿意地說道，“這是什麽餿主意！你不見外邊在下雨嗎？屋裏地方又狹窄，能練劍術嗎？”
“有了，這一個包您滿意！公子是個彈琴高手，就彈十七八支古曲，把琴聲傳送到小姐的耳朵裏，讓她知道你在想她，她也就還過來想你。這個主意雖然比不上張子房，也能趕得上諸葛亮！”
哲篤想了一想，說：“這主意還不錯！如此就拿雅托克來。”
郭靖心裏說不出有多高興，這一下子總算成了。他連忙去把牆上掛著的那張焦尾蒙古琴拿了下來，放到琴桌上，轉身就去焚香。
忽聽得哲篤驚叫一聲，道：“哎呀！郭靖慢來！”
郭靖一驚，隻聽得哲篤說：“我倒忘懷！想那小姐的妝樓，離此間相隔數間房屋，小姐又沒有長一副順風耳，我在這裏鼓琴，她怎麽能聽得見呢？這主意不妙不妙，該打屁股！”
郭靖想，白費了一番心思，便道：“不會吧？！你把琴彈到最響不就得了。”
“休得胡說！彈到最響，豈不是要斷弦的麽？你懂不懂，斷弦是大大的不吉利。”
“斷弦有什麽不吉利？接一下，或換一根，還不是照樣彈。”
“你那裏知曉，這斷弦就是死妻。我與小姐還未成婚，你就咒她死，豈不可惡之極！”哲篤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罵道：“你這個狗頭，膽敢詛咒我家小姐！我要重重責打！”
郭靖一聽，什麽，這討主意討出了一頓打！其不冤屈？不過，郭靖早把主人的脾氣摸透了：他總是雷聲大雨點小，嘴裏喊責打，手是不會動的。
隨即，郭靖就嘻皮笑臉地說：“公子，小的不懂嘛，不知者不罪，朝廷的律條也是標明白的。再不，小的誠心地向未來的主母請罪。”說罷，就朝門外雙膝跪下，說：“小的罪該萬死，望未來的主母開恩，饒了小的吧！”說罷，又叩了一個頭。
哲篤看他一番做作，大喜道：“起來吧，看在你悔過心誠，就饒了你這一次。快給我再想一個上好的主意，將功贖罪！”
“其實，下雨天喝酒豈不最好？”
“沒見我正在喝嘛！”
二《仙呂.混江龍》王實甫.元曲
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
池塘夢曉，闌檻辭春。
蝶粉輕沾飛絮雪，
燕泥香惹落花塵。
係春心情短柳絲長，
隔花陰人遠天涯近。
香消了六朝金粉，
清減了三楚精神。
郭靖心想，碰上像你這樣的主人，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這也是前世修來的。
哲篤見郭靖還在跪著，便道：“你起來想吧！”
他一邊想一邊起身說：“謝主人和未來的主母不罪之恩。”他站是站起來了，可在心裏直嘀咕，想什麽鬼主意才不會吃力不討好，又能將功贖罪？
其實，世上的一切計謀、策略、主意都是被逼出來的。
郭靖現在是趕鴨子上架，沒有主意也得有主意，情急之下，倒被他想出一個點子來，便問：“公子，你對虞家小姐真的喜歡？”
“廢話，那還用說！自此遇見了她，我是‘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1]’。”
“相公你見過小姐幾次了？”
“這個嘛，讓我算一算——”哲篤心裏琢磨，不算青梅竹馬的話，應該是，“一次半。”
“要麽就是一次、要麽就是兩次，哪兒來的半次？”
“這是實實在在的！你聽著，大前天在大殿上，我見到了小姐，小姐也見到了我，並且她在臨去時給我秋波那一轉，這是完整的一次，對不對？”
郭靖點點頭，“不錯，這是不折不扣、貨真價實的一次。那還有半次呢？”
“昨天夜晚，我在假山上偷窺小姐拜月，我見到了她，可惜月色雖佳，總歸沒有在大白天看得清楚，況且還不知小姐看到了我有多少，我算它半次還是占了一點便宜的哩！”
郭靖好不容易忍往了笑，說：“公子的算法越來越精了！那麽看了一次半，小姐的麵貌、模樣都記住了沒有？”
“刻骨銘心！如果把小姐的形象忘記了，怎麽能對得起小姐？”
“公子對小姐一片誠心，小的被感動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來了。”
“速速講來！”
“公子畫的畫，可以比得上吳道子，何不把虞小姐的容貌體態畫下來，一來公子可以和小姐天天見麵，朝夕共處，減少一些相思之苦；二來聽如煙那小妮子說，小姐也是個畫畫的行家，往後……”
“哎哎哎，你聽誰說的？”
“柳如煙呀。”
“以後你離她遠些，那個小姑娘，可壞著呢！”
“咱先不管人家壞不壞，關鍵咱不是從人家那裏打聽出點消息嘛。”郭靖也不知如煙是如何把主人給得罪了，便接著說，“公子，你聽我說，當您和小姐在一起時，拿出畫來給小姐看，小姐一定會更加喜歡你這位多才多藝的夫婿；三來嘛，也讓小的鑒定鑒定，看看是小姐配得上公子呢，還是公子配得上小姐。”
哲篤聽了，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把小師妹的真容細細地描繪出來，朝夕相對，既然不能和她的真人共處，也足可以“畫餅充饑”了。
對！這樣也完全可以消磨這難熬的兩天時間，於是吩咐說：“郭靖，拿畫箱來，紙墨伺候！本公子要作畫了。”
郭靖怕主人再改變主意，不妨敲釘轉腳[2]一番，便道：“公子真的要作畫？”
“咄！狗頭！什麽真的假的，我何時說過瞎話？快去準備！”
————————————
注釋
[1]所謂的三楚精神，其實說的是屈原的精神。而屈原的精神，究其根本是一種“雅怨”。他心憂家國，信好高潔的德行，力行高尚的節操，這是三楚精神的本質。
這裏說的是一種青春萌動的愛情，衝淡了主人公心中其他的思慮想法。陷入思春狀態的主人公，已經忘記諸如憂國憂民這種堂而皇之的大道理，而專注於情愛的世界了。
[2]敲釘轉腳
意思：是辦事周密細致，踏實牢靠，絕對有把握，不會出什麽問題。
起源：“敲釘轉腳”，原是木匠生活中一種具體的工作做法。舊時的木匠，造房也好，做家具也好，在兩根木料的拚接處，除了做榫頭之外，主要用釘子釘牢。木匠釘釘，一般來說，敲進去就可以了，但這種做法釘子容易鬆動，也容易拔出；為了牢固，將長一點的釘子敲進去，讓釘子的尖頭冒出來，再將釘子尖頭敲彎轉腳，這樣不易鬆動，也不容易拔出，這就叫“敲釘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