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臨去秋波那一轉
一《詩.小雅.蓼莪》[1]詩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明本和完哲篤一前一後出了方丈，看見不遠處的柳如煙正伸著小手掐一枝開得燦爛的丁香花。
明本忙上前阻止道：“阿彌陀佛，姑娘不要傷害於它。”
如煙隨即鬆了手，跟隨明長老來到了佛殿。
明本對如煙說：“這齋供道場都已經準備就緒，十六日開啟，十八日圓滿功德，請老夫人和小姐來拈香。”
哲篤問：“敢問長老，為何做道場拈香？”
“這是大夫家小姐的一片孝心。一來報答父母養育之恩，二來也為父親的康健祈福，所以要做一壇道場好事。”
哲篤聽了，方明白做道場的意義。又聽到師妹也來拈香，那不正是一個接近的好機會嗎？機不可失，須想一妙計。略一思考，便道：“慚愧啊慚愧！”說著，竟哭起來了。
明本覺得奇怪，好端端的，哭什麽？便問：“先生，何事傷悲？”
哲篤說：“想我完盛[“盛”是完哲篤的字]，自幼喪父，老母養我不易……別說從未延請一僧一道設壇追薦超度，就連一陌紙錢也未焚化過……‘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欲報深恩，昊天罔極’。想大小姐乃一女子，尚有報答父母之心，小生枉為七尺男兒，幾年來湖海飄零，至今未盡一絲孝道，豈不愧煞人也！是以傷心，長老見笑了。”
明本聽了很是感動，想這蒙古秀才還是孝子，便同情道：“先生不必悲傷，更不必自責，先生乃蒙古族氏，信奉的是薩滿教[2]，雖表達各異，但孝心皆同啊！”
“懇請長老慈悲為本，方便為門，設法與小生附齋一份，追薦雙親。”
“先生如此孝心，老衲理當提供方便。先生隻要破費五千文錢，附齋一份足矣。”
“多謝長老！不過，長老雖然答應，不知夫人及小姐同意否？如若不允，也是枉然。”
“先生放心，老夫人那裏自有老僧說情。想夫人和小姐都會通情達理，諒無不允，此事包在老衲身上。”
“長老的恩情，小生沒齒難忘！”
明本對旁邊的悟塵說：“悟塵，替先生帶一份齋。”
悟塵答道：“遵命！”
明本說：“正事己畢，兩位請到方丈去用茶。”
一行人陸續走出大殿，如煙走在頭裏，哲篤走在最後。
哲篤想：做佛事那天，如果師妹不來，豈不白花了五千大錢麽？一定要了解清楚了……問誰呢？看到悟塵落在後邊，便故意放慢了腳步。
他回頭悄悄問：“小師父，大夫家做道場那天，老爺、夫人都要出來拈香嗎？”
悟塵道：“老爺恐怕來不了，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否則何必做這道場？”
“那小姐也不會來嘮，否則誰在家照顧老爺？”
“先生淨說廢話！這是她報答父母的事，怎能不來？”
哲篤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五千大錢，算是花得值了。
得了確信，哲篤又想，如煙到了方丈，大概快出來了，不妨等一會兒，跟她說上幾句話，於是便放慢了腳步。
悟塵懶得奉陪，徑直往方丈去了。
二《非禮勿視》論語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如煙到了方丈，對明本說：“多謝長老，小女不吃茶了，遲回了恐怕校書怪罪，要趕緊回話去。”說罷告辭。
如煙出了方丈，低著頭徑直往回趕，恰巧與完哲篤撞了個滿懷，嚇了一大跳，正在臉紅耳赤慌不擇口時，哲篤卻急忙向如煙一揖，“小姐姐拜揖！”
如煙還禮，“完公子萬福！”
“姐姐為何不和小生打招呼，莫非不認得小生了？”
“不是你告訴校書說，不讓我們相認的嘛？”如煙沒好聲氣地說道，“今天倒來問罪於我！”
“姐姐不要生氣，小生這就給你賠罪。”完哲篤又是一禮，“姐姐一向可好！”
如煙餘氣未消呢，“好什麽好，我都混成侍女了。”
“這是從何說起？”
如煙便把自己和秋菊對換侍候虞美盼的事跟哲篤說了。
一聽現在是如煙陪在師妹的身邊，哲篤心裏簡直樂開了花，真是天助我也！“太好了，我正好有事麻煩姐姐。”
一看哲篤那高興樣，如煙就道：“你該去演戲！”
“為何演戲？”
“剛才在方丈那裏大哭，現在又在此大笑。不去演戲，豈不可惜？”
“姐姐年幼，不懂成人的喜怒哀樂。”
“你能有什麽樂事？不就是看上人家小師妹了嘛！”
哲篤一聽，趕緊阻止，“我的好姐姐，千萬不可聲張，尤其不要讓明長老知道，我剛在這普救寺找了住所。”
“你也要住進普救寺？”
“是啊，這事兒也不能讓老師知道，否則小生的一切布局全都廢了。”
“為何不讓老師知道？按理說，你該去看望老師才對？”
“姐姐不知，小生有為難之處。”
“有何難處？”
“四年前，我第一次進京趕考時去過老師家裏一次。”
“噢~”
“我是去提親的。”
如煙笑道：“自己給自己提親？”
“是啊！”
“你不知我們漢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親自上門提親的，你肯定會被拒絕的。”
“姐姐猜對了！老師說，師妹已有婚約。”
“那也不妨礙你現在去拜訪老師呀。”
“我見師母那表情，好像是不情願我去她家。”
“噢~，那你還待在這幹嘛，趕快回家吧！看來，你是沒什麽戲了。”
“可我忘不了師妹對我的眼神。”
“眼神？”
“希望的眼神！”
“希望的……師妹答應嫁你？”
哲篤深情回憶道：“昨天師妹對小生臨去秋波那一轉，使得小生感激萬分。敢問姐姐，師妹經常出來麽？”
“先生枉為讀書人，難道忘了老夫子說過的話？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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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詩.小雅.蓼莪》全文：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瓶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複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2]薩滿教
薩滿教是在原始信仰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民間信仰活動。流傳於中國東北到西北邊疆地區操阿爾泰語係滿－通古斯語族、蒙古語族、突厥語族的許多民族中，對這些民族的生產、生活和社會習俗等各個領域產生過重大影響。
因為女真語和通古斯語稱巫師為薩滿，故得此稱謂，薩滿有“智者”、“曉徹”的意思。薩滿曾被認為有控製天氣、預言、解夢、占星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獄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