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七
別的不說,行動力這一項,三郎絕對是滿分。
……所以他和足利義昭說了要第二天離開,第二天就真的帶著大軍離開。其速度之快,行為之果斷,堪比送足利義昭上洛的時候。
今劍依舊沒有人能看見,因此在跟隨他們一並回京的時候,仗著身手靈活,在馬匹之間跳來跳去。而身為付喪神的他也像真正的妖物一樣,那些坐在馬匹上的、織田家的家臣們不僅沒有察覺到有人在隊伍裏穿梭,甚至連付喪神落在他們頭頂上都毫無感覺。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和剛見麵就能和宗三左文字對砍的明智光秀不一樣了。
明智光秀甚至懷疑今劍捅他們一刀,這些人都不會發現。事實上,在三郎先在本能寺前整軍、明智光秀也確實悄悄的喚來今劍,在經過了繞來繞去的一番話後,最終讓今劍對隊伍中一匹老馬下手。
而出人意料的是,今劍的刀刃……竟然穿過了馬腹,再拔出之時,對馬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謹慎地又讓今劍試了試能否刺穿士兵的裝甲,得到結果也是,今劍無法對人造成任何傷害,至多能對物品造成損害而已。
不能傷害人類的付喪神?
這種發現讓明智光秀一時振奮,但他天性謹慎,因此還是沒很快下結論,隻是暗自在心裏揣測,麵上沒有露出(因為被遮著臉也不可能露出)分毫,放開今劍讓他自己折騰後就獨自坐在馬上沉思。
“明智先生。”不知不覺,池田恒興策馬接近。
被打斷了思路的明智光秀一抬頭,正看見自己曾經的乳兄弟緊張的臉,眼神倏爾溫柔下來:“是,池田先生有什麽事嗎?”
“之前有下人回報,說你收拾了一間屋子安排給‘今劍’居住,並且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恕我直言,明智先生如果想在織田家長久待下去的話,這種事還是不要張揚出來為妙。殿下身邊的澤彥和尚很有名氣,回岐阜後明智先生大可以拜托他為你清除晦氣。”
……明智光秀一時心裏五味陳雜。
“池田先生多慮了。我並沒有招惹那些,安排住的地方是給……”他略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聲音也變得輕快平穩起來,“給殿下的探子居住的。”
“這樣嗎?因為在之前的住所裏,有人看到了牛鬼和會移動的蛇骨……所以現在都人心惶惶的。”池田恒興並沒有多加懷疑,憨厚的臉上明顯地露出放鬆的神情,“殿下願意告知你探子的事情,也請你不要辜負殿下對你的信任。”
“是,我不會辜負的。”
明智光秀鄭重地答道。
不過,雖然答得這麽爽快,事實上明智光秀還是有些後怕的。刀劍付喪神的突然出現,以及為了定下將軍之位的工作實在讓他有些手忙腳亂,之後帶今劍到處轉悠也太異常了一點,沒有想到會被這麽多人看在眼裏。
——也沒有想到,時間溯行軍竟然和刀劍付喪神不一樣。
原以為敵對的“付喪神”和“時間溯行軍”會是同樣的性質,現在聽池田恒興說,“時間溯行軍”竟然是能被常人所見的——這麽一想也頗迷,如果刀劍是為了維護曆史,那麽時間溯行軍難道是要破壞曆史嗎?
那一個個不前往平安時代,非要滯留在這個世界、在三郎身邊是有多不務正業?
用探子這種理由打發了池田恒興——當然,明智光秀也是發自內心的認為刀劍付喪神很適合做探子,隻要一直維持這種常人不可見的狀態的話——想著還應該和三郎報備一聲,明智光秀立刻策馬向前,走近了正百無聊賴等著前田利家買甜饅頭回來的三郎。
就在他走近之時,三郎突然開口了:“我想起來了。織田信長會死在本能寺。”
——
這樣的話三郎不止說過一次。實際上,在第一次上洛(得到大般若長光那次)時,三郎就曾經對著本能寺的大門這麽感歎過。
當然,他的家臣們都覺得這又是三郎的“尾張大傻瓜”稱號出來秀存在了。平心而論,沒有一個正常的、剛剛掌控了一個國家(尾張)的大名,會幹出為了吃一種叫生八橋(江戶時代才發明)的東西就帶二十個人飛馬上洛、順便還覲見將軍這種怎麽聽都荒唐透頂的事。
因此“死在本能寺”這種話,也隻是被家臣們當成三郎的瘋言瘋語。哪怕如今三郎已經成了坐擁美濃、尾張兩國的大名,這類不吉利的話也依舊沒能被家臣當真。
……然而三郎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穿越者啊!!
他是從幾百年後穿越到戰國的高中生好嗎!他來的時候老師就在講本能寺之變好嗎!他甚至隨身攜帶了一本曆史書好嗎!
隻是曆史書已經在三郎懶得看的時候被人當成“織田信長的神秘兵書”給燒毀了,上課期間三郎壓根沒有聽課,所謂穿越者的設定一點用都沒有。
能夠記起本能寺,還得多虧了本能寺之變實在太出名的緣故。
但是和那些隻是抱怨三郎說話不吉利的家臣不同,今劍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原本正活潑的在兩匹馬上跳來跳去的他停在了柴田勝家的馬頭上,失聲道:“信長公怎麽會知道這些!!”
明智光秀下意識地一勒馬,眼神如電般掃向今劍!
時至今日依舊認為自己會取得天下的三郎,苦惱地托著腮思索著:“那麽,殺了織田信長的人,到底是誰來著……啊小光!”
聽到了馬被勒停後發出的長嘶,三郎看向了明智光秀,而明智光秀也因為這一聲呼喚看向了三郎。仿佛被明智光秀因為驚愕而未能及時收回的銳利視線喚醒了什麽靈感,三郎猛地一拍手心,說道:“想起來了!本能寺之變的犯人!”
“——就是相田(Aida)啊!”
明智光秀(Akechi Mitsuhide)不由得重複道:“相田嗎?”
完全沒考慮過記錯名字這種可能,三郎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殺掉織田信長就是相田。本能寺之變超有名的耶。”
原本以為曆史分分鍾就要被改變的今劍:“……”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話。”原本也隻是將這當成一個玩笑話,但看今劍的反應,明智光秀竟然也覺得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一邊用餘光瞥向今劍,一邊嚴肅認真地做出承諾,“那麽想要傷害你,就必須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注①]
——
出於明智光秀的請求,在到達岐阜後,他就帶著騎著馬,穿過美濃,以美濃、信濃、甲斐這樣的路線,前往甲斐。為了表示對明智光秀這一行程的重視,三郎還特地撥了一小隊兵馬過去。在推辭不過後,明智光秀最終是帶著二十騎離開的。
好不容易上洛,還完好無損的回來了的信長,首先遇到的當然是歸蝶帶著微笑的迎接。
戰國時的女性大多拘束矜持,哪怕身為織田家的主母、被三郎經常以“約會”這種名義帶著出門的歸蝶,也依舊是隻能呆在本丸中枯燥地等待。
能迎來活著的信長,而不是戰敗的屍骨,歸蝶美的驚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真心的微笑。哪怕廚房食物減少、岐阜城中出現鬼怪傳聞讓她憂心忡忡,此時此刻也隻是站在原地,溫柔地在三郎走近時拉住他的手,輕聲細語地說道:“您能安全回來比什麽都好。”
“嗯,我回來了。岐阜城內有出現什麽事嗎?”
“最近總有出現碎裂的蛇骨,廚房的食物也總會莫名其妙消失,已經派人去著手調查了。”
“蛇骨……食物……咦,為什麽我覺得有點熟悉。”三郎困惑地摸著自己下巴,一低頭,正好迎上今劍的茫然目光,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是宗三!”
歸蝶歪著頭,疑惑地問道:“是那位……叫做‘宗三左文字’的護衛嗎?可是我至今都沒有見過……”
“大家都沒見過他的。”三郎隻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對著從屋內緩緩走出的粉發男性,十分耿直地說道,“抱歉啦,我不知道你還要吃飯。”
……宗三左文字並不是很想理他。
粉發青年依舊是初見時那副神情憂鬱的樣子,他一手提著本體,目光卻落在三郎手中的義元左文字上。至少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輕聲、並冷淡地匯報道:“‘時間溯行軍’派遣了許多短刀和脅差潛伏在岐阜城內。單憑我一人,無法全部斬殺。”
“哦!這樣啊,那就讓今劍去幫你吧。”三郎理所當然道。
“……”隻是看了眼被三郎一掌拍在後背,被推出幾步的白發短刀,作為三郎第一位刀劍付喪神的宗三左文字最終垂下眼,對著三郎道,“在此之前,我要確定一件事。”
“嗯?”
“哪怕‘織田信長’再適合成為審神者,時之政府也絕無可能讓織田信長具有召喚刀劍的資格……你,真的是‘織田信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