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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蟬脫殼

  這原本國舅府上籍籍無名的小侍衛,一夜之間搖身變成了人人豔羨的準駙馬爺,月裏的名號在京都城內也是水漲船高,提及這位的名字就連當今國舅爺都得往後稍。


  當初那些踏破了國舅府門檻隻為見得月裏的一麵的官家小姐們聽聞此事悲痛欲絕,紛紛將長公主視為情敵不共戴天。


  而民間的說書人也不甘示弱趕緊跟上腳步,將月裏與江沅的故事編寫成《準駙馬》,每日下午在茶館講書賺足了噱頭。


  那書中將月裏寫成了深情款款但內心卑微的小侍衛,江沅則成了涉世未深卻大膽追愛的大禹國帝姬,二人在青樓險境中一見傾心,騎射宴上再見鍾情,最後歡歡喜喜大團圓的故事,故事中其人物涉獵之廣,讓許多聽書的茶客信以為真,就連李冉齡在書中也打了個醬油,隻不過成了時時刻刻想著破壞公主與駙馬感情,千人唾萬人嫌的大惡人。


  李冉齡氣的一把將府中小廝私下流傳的《準駙馬》複刻本摔在地上,月裏卻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把書撿起來翻了又翻:“其實寫的挺好的,譬如寫你的這段,我念給你聽聽……”


  “行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女扮男裝迎娶公主欺瞞聖上,這便是死罪。”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又不像你,小命這麽金貴。”月裏不禁想起百來年前,她將天君的小金庫都搬空了,天君也沒說是欺君要剃仙骨之類的,若果自己當真被定了罪,或許還可以提早好些年回天界,繼續當她的逍遙神仙去了。


  月裏還在想著不久就可能回南禺的美差,忽覺身上一涼——雖說李冉齡是自己凡間的掛名夫君,自己也不是什麽斯斯文文的正經神仙,可上來就扒衣服這種夫妻的房中趣事卻讓月裏也不禁老臉一紅,話到嘴邊也變得磕磕巴巴起來:“李冉齡,你怎麽突然著急這種事,我覺得我們……”


  李冉齡卻是不管不顧的將月裏的衣袍扯下來拿在手中,對著月裏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月裏你給小爺聽好了,你的這身衣裳,明早就會出現在一具麵容燒傷的無名屍身上,原由便就是今夜國舅府遭人縱火遇襲,侍衛月裏因公殉職,隻有這樣,你方可以全身而退。”


  月裏半晌才咂摸出滋味,晃了晃腦袋,努力把腦袋裏方才衍生出的各種難言的畫麵通通丟掉,清了清嗓子,再故作正經姿態道:“那……那你怎麽辦?”


  “我還能出什麽事,我是大禹國的國舅爺啊,皇帝不會把我怎麽樣的,隻是要你以後小心行事,不要再出現在江沅麵前。”


  李冉齡獨自點火燒了書房,再叫侍衛來營造出救火的場麵,而後次日一早就如約放出國舅府夜半失火,準駙馬月裏殉職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禹國上下皆嘩然,畢竟這才定下的婚事,準駙馬就出了事,喜事變喪事,隻怕以後昭慶公主的名聲也不會好聽。


  前來報喪的太監抵達公主府時,江沅正在繡給月裏準備的香囊,繡的是一朵並蒂蓮花,隻因聽聞民間女子都會給自己的夫君繡香囊,江沅便覺得,那她的夫君也必須有一個。


  “長公主,駙馬,駙馬他斃了。”


  “你……你說什麽?!”江沅手中的繡花針一個沒拿穩,針尖刺破了江沅嬌嫩的指腹,迸出鮮紅的血珠兒,瞬間染紅了那朵才將將完成的粉色並蒂蓮花。


  “昨夜國舅府大火,火光漫天,駙馬為護國舅爺周全,自己卻葬身火海了……”


  這廂李冉齡正帶著月裏欣賞自己為月裏找來的‘替死鬼’,拍著胸脯打包票道:“如此一來,天衣無縫,世間再無月侍衛,有的也不過是我府上的一個月姓妾室。”


  “你從哪兒找來的,這身形竟是當真與我有些相似,他不會是你……”月裏沒敢再繼續說下去,迅速從李冉齡身邊跳開。


  “小爺才不是會草菅人命的那種人,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麽,這是前幾日軍營裏有人鬥毆,一個人上前勸阻,卻反被圍毆至死,這位就是那個怨死鬼,不過死後能為國舅府上的人效力,他也算沒枉活這一世,事成丟給他家一些撫恤銀兩,夠他們家吃喝到下輩子了。”


  兩人正說的火熱,畫扇卻匆匆來報,說是長公主到了,要親眼見到月侍衛的屍身。


  “昨夜火勢太大,月侍衛被大火灼燒的已經看不清楚模樣,公主還是別進去了,免得受驚。”李冉齡側身擋在停屍的屋前,麵色如常。


  “本公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少擋路!”


  江沅一把推開李冉齡,衝到那白布遮蓋著的屍身旁邊卻被身邊的小宮女攔住,最後在眾人的央求下才決定讓下人去掀開白布。


  白布掀開,一股子燒焦味便竄了出來,惹的眾人連連倒退遮掩住口鼻。


  那具身體的模樣已然看不出來了,但身上穿著的,還是那日月裏陪著自己遊玩時穿著的衣裳。


  江沅眼前一黑,身形向後倒去,一眾人烏泱泱的圍過來欲接住江沅——昏睡前的最後一眼,江沅看清了那個接住自己的女子,那女子生的好看,好看到竟與她的月公子有八成相似……


  李冉齡這主意雖推了婚約又免去了責罰,但於公主卻不太公平。


  那假月裏的屍身早就被公主府的人要了去,不僅在皇陵葬下還保留了長公主駙馬的名頭,後又追封了封號,而後民間也聽聞長公主日日飲酒落淚,思念亡夫,此等癡情令人唏噓,而那本當初口口相傳的《準駙馬》最後一句也改成了‘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月裏在國舅府當了幾日的縮頭烏龜,最後終是覺得有愧於江沅,借著夜色翻牆跳入長公主府,打昏了一個當值的小太監,隨即扒了那身太監服給自己換上。


  月裏挑著燈挨個房間尋找,尋了一圈兒終於找到了公主的房間,這才墊著腳小心翼翼的走進去。


  “小尹子,酒壺怎麽又空了,再不給本公主續上,本公主就讓你的腦袋和身子分家……”江沅拿酒壺指著月裏所在的方向,口中雖是威脅著,眼淚卻一直在眼眶裏打圈,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月裏眉頭輕蹙,上前奪過江沅手中的酒壺,言辭激烈道:“江沅,你不能再喝了!”


  江沅被對方突然起來的火氣嚇懵了,半晌才找回聲音似的據理力爭道:“小尹子,你怎麽敢和本公主這麽說話?你不怕掉腦袋嗎?!”


  “掉腦袋掉腦袋,你除了喝酒和嚇唬別人掉腦袋你還會做什麽?!江沅你清醒點,你看看我是誰?!”月裏心下一橫,將頭上的宦官帽摘下,明亮清澈的桃花眼直視江沅,“是我,我是月裏啊。”


  “月,月裏?看來我真的是太喜歡你了,怎麽連做夢都是你,明明父皇都說要我忘記你了,不然會讓夫子抽我手掌心的……”江沅言罷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往月裏身前又走了幾步。


  “月裏,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楚,那日我偷偷出宮,被人迷藥落入青樓險境,你如神邸降臨救我於水火之中,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不禁感歎,原來世間還有這麽氣質出塵長相絕佳的男子……”


  “回到公主府後我整日整夜滿腦子都是你,憶起你說你是國舅府的主人我便借著騎射宴的機會與你相見,可你,非但欺瞞了身份不說,還假意說與我不相識,我江沅生來尊貴,何時被人這麽對待過……”


  江沅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喝到最後東倒西歪,身體軟趴趴的搭在桌前,緩緩開口:“月裏,你可知,你犯了什麽罪責?”


  月裏神色微動,輕握住江沅的手下意識鬆開。


  “你犯了,讓本公主,朝思暮想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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