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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止一覺醒來覺得整個人都是腰酸背疼,渾身的不舒坦。比起自己住在卓府的客房,目前住的這間狹小的青樓丫鬟住的房間不知要差上多少個檔次。好在隻有綠袖和她二人住在一起,不至於去睡大通鋪。但是這硬邦邦的床板,著實讓之前好幾個月適應了大戶人家生活的小止吃了不少苦頭。


  話說這綠袖比起青雲樓中的其他丫鬟來,身份是有些不同。她和莫娘算起來還能攀上些親戚關係,論起輩分來要稱呼她一聲姨母。幾年前綠袖的家鄉受了災,她娘親破天荒地想起來自己在這城中還有一個發達的遠房表妹。為了能保住家中的獨苗小子,唯有將綠袖這個賠錢貨賣了去,換得幾個銀錢勉強度日。


  莫娘見綠袖模樣普通,本不願收留。怎奈自己的這個自小便沒見過幾次麵的所謂的大表姐哭哭啼啼地糾纏不休,她也隻得將綠袖留下來做了粗使丫頭。兩人雖是親戚,但莫娘向來不是個愛敘親的人,綠袖在青雲樓中也未曾沾過她的一點兒光。除了住了個空出來的狹小單間外,其餘的吃穿用度與樓中丫鬟毫無差別。有時因性格憨厚受了氣,莫娘這個當姨母的也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綠袖隻得自己偷偷地抹眼淚。


  綠袖剛來青雲樓時本不是伺候玉笙姑娘的,怎奈之前一直死纏著玉笙姑娘不撒手的老員外一日偶然間對其身旁稍有些姿色的小丫鬟梨花動了歪心思。老員外三言兩語連哄帶騙地將梨花釣上了鉤,並許她做了自己的第四房小妾。莫娘自然樂意做這個好人,狠狠宰了那老色鬼幾十兩白銀,爽快地讓梨花從了良。


  玉笙姑娘為了此事和莫娘大吵了一架,說是莫娘財迷心竅將自己的丫鬟賣了給人做小,硬是吵著要把梨花討回來。莫娘一想這板上釘釘的生意怎能說反悔就反悔的。她被玉笙那小祖宗纏的沒法子,隻得將新來不久的灶間生火的粗使丫鬟綠袖塞給了她。還許下話說將來定要再給她買個心靈手巧的丫鬟來。玉笙深知若是將莫娘逼得急了自己也沒什麽好處,索性找了個台階賣了她個麵子,便將綠袖留在了房裏,兩人這才雙雙熄了火氣。


  青雲樓裏的生活自然比不得卓府,畢竟人家這是個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哪裏會養一個閑人。天剛蒙蒙亮,小止便被綠袖從被窩裏叫了出來。深秋季節,早晚氣溫更是冷得讓人很是留戀被窩裏的溫暖。小止生性怕冷,入了冬更是渴睡的厲害。她很是不情願地起了身,自己的包袱全被那蛤蟆眼二人劫了去,隻得向綠袖討了一件舊裙衫湊合著。尺寸雖肥大些,顏色也黯淡不少,但好歹幹淨舒適,總比穿昨日那件髒兮兮的好。


  位於青雲樓後院的灶房,比起卓府來小上許多,但好歹東西還算是比較齊全。花魁玉笙姑娘的飯菜向來是另起一個爐灶單門烹製,不像是有些不得寵的姑娘,隻得和下人們一起吃大鍋飯。青樓中的這種三六九等製度簡直要比深宅大院裏還要殘酷上幾分。


  玉笙姑娘每日早起照例是要喝一碗滋補養顏的羹湯。綠袖隻一碗銀耳蓮子羹還做的像些樣子,其餘的一概是照著葫蘆畫瓢,做出來的讓人看著都沒了食欲。


  “綠袖姐,我看今日進來的脆藕很是新鮮,不如來做碗甜藕湯。,秋日裏氣候幹燥,吃些藕湯,清火去燥是最好不過的了。”


  一旁正在生火的綠袖一臉的驚奇,說道:“小止你竟然會做飯,那就太好了。玉笙姑娘老說我做的湯羹跟豬食一般,現在有了你,我就再也不用挨罵了。”


  “綠袖姐,你放心。我別的不會,就做些吃食這一點上,還是有點本事的。”小止打從離了邊福寺才知,有一技傍身是多麽的重要。不用遭人嫌棄,還能賺錢養活自己。她打從心眼裏感激自己的授業恩師胖師叔。


  小止從一袋滿是滋泥兒的蓮藕中挑選了一個個頭適中體型勻稱的,拿著菜刀認真地削起皮來。忽然她又想起一事,忙問道:“玉笙姑娘平日裏都是何時起身啊,這煮甜湯可比不得炒菜,一時半會兒好可好不了。”


  “這你大可放心,玉笙姑娘可不比咱們這些做丫鬟的。不睡到日上三竿啊,是不會起的。”綠袖說話間站起身來,拉著小止走出灶房。她指著前院那處四層高的樓閣,囑咐道:“看到沒,最左側的那扇窗戶是玉笙姑娘的房間。她若是起床了呀,定會將窗戶打開透氣。到那時再上去也不遲。”


  小止聽得連連點頭,不愧是這裏的老人了,一處處細節都摸得清清楚楚。綠袖雖然表麵上看上去一副呆笨的模樣,但做起事情來還是相當的盡心盡力。比起那些人前下苦力,背後偷懶的滑頭不知要好上多少。


  一整個蓮藕切成厚片下鍋,小止又加了幾顆枸杞和幾片百合,再放上一大塊蔗糖。綠袖見她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很是放心。


  “綠袖姐,你在青雲樓中待了這麽長時間了,可曾見過卓家大少卓連遠這號人物。”小止覺得是時候打聽一下情況了。


  “你是說那個為我家小姐一擲千金的紈絝子弟?”綠袖老實人說老實話:“上個月還見他來著。”


  “那他最近還來嗎?”小止心想這卓連遠還真是執著,被自家老爹揍成那副模樣竟還敢來逛窯子。


  “這就不知道了。上個月他來時為了爭奪玉笙姑娘,同一位公子杠上了,最後落得慘敗。估計是傷了麵子,氣呼呼地便走了。”


  “啊?”小止不由得很是失望。心中默默祈禱著:卓連遠啊卓連遠,你可萬不能因為這一點點的小委屈就棄惡從良了啊。萬花叢中可少不了你這個風流的浪蕩子啊。


  綠袖見小止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滿是疑惑地望著她。


  小止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解釋道:“卓家大少的花邊笑料,我之前還當是假的呢。今日求證了,這有錢人果然出手闊錯。嗬嗬。”


  綠袖聽得她如此說,便也未深問。


  “綠袖姐,咱們這兒的丫鬟有過出逃的嗎?”小止覺得如果卓連遠指望不上的話,自己是否可以鋌而走險。


  “有過啊,毓秀姑娘房裏的小柔,之前逃過一次。好像是之前與自家表哥私定終身,被賣進青雲樓裏後她那表哥來尋她私奔。最後被老三手下的幾個小弟給逮住了。那男的給打斷了一條腿,小柔渾身給鞭子抽的皮開肉綻,半條命都沒了。打那以後啊,精神啊就有點不對頭了,老是一副半知半傻的模樣,說是表哥要來娶她了。莫娘見留她無用,便將她低價賣給了城東的一個打鐵的老光棍兒。聽說啊,去年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綠袖說者無心,小止聽者有意,硬是給嚇出了一身冷汗。她可不想被打得半死不活,嫁給什麽老光棍兒。


  “窗子開了。”綠袖直起身子透過灶房的窗子,瞧見前院的那盞窗戶已經打開了,穿著白色紗衣的玉笙姑娘正站立在窗前,不知看向哪裏。


  “甜湯火候差不多了,現在送上去嗎?”小止起身將爐灶上的燉鍋端了下來。


  “嗯,你先送去。我等著水燒開。姑娘一早起來要先沐浴再更衣。”綠袖又往火洞裏加了一大根薪柴,將火燒的更旺了。


  小止用食盤端著剛出鍋的甜湯,循著昨日走過的路,到了前院,沿著木梯一路拾級而上,在四樓最頂角的那件房門前停住了步子。


  她輕身拍了兩下門,待裏麵傳來一聲應答,便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玉笙姑娘此時正站立在窗前饒有興致地瞧著院子中那顆杏樹上,一隻花喜鵲正衝著她啾啾地叫個不停。


  她回頭見是小止,便笑著同她說道:“一大早就有喜鵲在窗前叫個不停,看來我今日要撞上大運了。”


  “我難道不就是你的大運嗎?”


  小止差點一個趔趄連人帶鍋一起摔倒在地上。她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向大床的方向。


  一個半裸著身子的男子此時正斜靠在床圍邊,連上掛著戲虐的笑容。長發散亂地披在肩上,似有些微卷。眼神深邃,眼眶深凹,一雙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竟微微泛著一絲墨綠。那男子的膚色細白,完全不似中原男子一般小麥色的肌膚。小止腦子裏立馬閃現中三個字:西域人。


  那男子見桌子旁的小丫頭一直在盯著自己發呆,便回看了過去。


  兩個人各自打量著對方,小止滿眼的好奇,男子則是感到十分有趣。中原女子向來講究什麽三從四德,知書達理,能這樣盯著一個陌生男子細細打量的小姑娘還真是不常見。


  “那是自然,你陳公子一出手便是一顆鴿子蛋般大的夜明珠。這錦官城裏啊,恐怕是早已傳遍了。您進來如此光顧我的生意,還真真就是我的貴人呢。”不知何時,玉笙從窗前移步走了過來。


  “為美人兒花錢,多少也值得。”那陳公子一句話又將玉笙姑娘給逗得嬌笑不止。


  這時,綠袖提著兩桶熱水走了進來,拐到屏風後將水注進了浴桶中。玉笙見狀忙對著床上的男子說道:“陳公子,要不您先去沐浴,一會兒出來陪我用過早膳再回去如何?”她回頭又對著小止問道:“今兒個煮的什麽啊?”


  “甜藕湯。”小止小聲回了她一句。


  “甜藕湯?綠袖什麽時候會做這個了?”未等小止作答,玉笙又附在她耳邊囑咐道:“一會兒你去給陳公子搓個背,這個可是大金主,伺候好了,本姑娘我有賞。”


  這一句話讓小止作了難,這種事情她如何下得去手。但抬頭看著玉笙姑娘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又想到那個綠袖口中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柔,她隻得選擇忍氣吞聲。


  屏風後水汽氤氳,那個陳姓公子端坐在浴盆中,雙眼微閉,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樣子十分愜意。小止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拿起澡盆沿子上掛著的浴巾,在男子光潔的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洗著。


  “用點力氣。”男子回頭看了她一眼,略顯嫌棄,“早上沒吃飯嗎?”


  小止心中憤憤不平,可不就是沒吃飯嘛。她嘴裏念念叨叨個不停,手上的力氣驀然加大,男子的後背上立馬出現了一道紅通通的印子。


  “啊。”男子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回頭剜了她一眼。


  “怎麽了,怎麽了?”在外間梳洗的玉笙聽到聲音,趕忙跑了過來,隔著屏風詢問起來。


  小止的心一下子抽緊了,該不會剛來就要挨鞭子吧。得罪了大金主,懲罰應該不會輕吧。


  “哦,沒事。這小丫頭手法不錯,玉笙姑娘調教的丫鬟另在下十分佩服。”那男子並未拆穿一切,反而熱心地幫小止解了圍。


  “陳公子高興就好。若是公子喜歡,我可以做主將小止送給公子做個暖房的侍妾。”玉笙姑娘為了討好金主,真的是下了血本。


  “姑娘說笑了,陳某可沒這狎童的癖好。”浴盆中的男子扭轉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呆若木雞的小止。


  此時的小止已被雷的外焦裏嫩。當丫鬟果然不是個清閑的差事,時時要做好被主人當物品一樣送出去的準備。這青雲樓果然不是個久待的地方,別到時候自己洛陽沒去成,連貞潔都失了。


  還好那玉笙姑娘見樓公子推辭便沒再接話,不然這兩人之間若在推讓個一兩下,小止說不定真的就去做了人家的小妾。


  伺候完陳公子沐浴,小止也沒心思聽那玉笙姑娘對甜藕湯的稱讚。這個小姑奶奶表麵上看上去一副清純無害的樣子,但實則心機深沉,涉世未深的自己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吃完甜湯,小止將鍋碗撤了下去。陳公子也起身告辭,臨走還留了一個錦盒。玉笙姑娘打開一個,竟是個無論是成色還是雕工都屬上層的玉鐲。於是便高興得一整天都樂個不停,嘴裏念叨著要多為財神爺上幾柱香才行。


  小止卻是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來。這陳公子估計就是上個月挫敗卓家大少的那位。如今他三天兩頭的光顧青雲樓,這卓連遠何時才肯現身啊。卓連遠不出現,自己又如何脫身呢?小止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抽筋了。


  夜晚,小止躺在床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不住地唉聲歎氣。身旁的綠袖以為她還在為白日裏自家小姐說要將她送給陳公子做小妾而憂心,於是便勸了她兩句。


  小止不能承認自己是在想著離開青雲樓這件事,便隻好默認了。聽著綠袖為她認真分析了其中的利弊,還倒真覺得這被送去當侍妾未必就不好。總比待在青樓裏當丫鬟,將來甚至還要當妓女要強上一些。無奈,小止隻得暫時將這個想法列為自己的另一計劃。如若真的碰不上卓連遠,這個計劃也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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