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媽媽，媽媽，您瞅瞅，這模樣，多俊啊。要是再過些年月長開了，那還得了，這錦官城裏公子哥兒們的錢袋子啊，那還不是大把大把的往您這裏送哪……”
小止被一陣嘈雜的談話聲吵醒，屋內的光線太亮，她眯縫著雙眼適應了許久。此時她已被五花大綁在了一個太師椅上，離她不遠處的圓桌前，坐著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烏黑的發髻抹得油光鋥亮，一張豔麗的臉上不知擦了多厚的粉，小止明顯能看到撲簌撲簌不斷落下來的粉末子。那女人穿著一件猩紅色的袒領大袖衫，一抹雪白的酥胸微露。蜂腰盈盈一握，其間係著墨色祥雲帶。一副風韻猶存的妖嬈扮相，讓人不禁想起了一個詞語：風塵女子。
“媽媽快看，這丫頭的一雙眼睛，水靈靈的。我老田可以跟您打包票，這可是棵貨真價實的搖錢樹啊。”那女人的身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將小止綁來此地的那個蛤蟆眼。
那女人聽到蛤蟆眼這樣一說，又看著眼前的丫頭模樣著實是個美人胚子，一雙媚眼含笑，嗲嗲地說道：“得了，今兒我就吃點虧。下去領銀子去吧。”
“哎，謝謝媽媽。”蛤蟆眼滿臉對著笑，點頭哈腰地退了下來。
小止氣瘋了，想著自己辛辛苦苦幾個月積攢下來的銀子全都被那賊人擄了去，還有鍋蓋，此時說不定已經進了誰家的大鐵鍋裏。她欲哭無淚，嘴裏又被塞上了東西，隻得死死地瞪著蛤蟆眼。見他大搖大擺的走了，小止的一雙眼睛恨不得能噴出火來。
“老三，把小丫頭嘴裏塞的東西拿出來，我來問她幾個問題。”那女人一聲令下，站立在一旁的一位身高體壯的男子走到走到小止麵前，將她嘴裏塞的一團棉花取了出來。
小止覺得整個嘴巴都僵住了，那團棉花上沾滿了口水。男子感到惡心皺了皺眉頭，拎著將其扔到了窗外。
“小丫頭叫什麽啊？”那女人從桌前風情萬種地走上前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小止。
“小止。”小止聽白果說過這些青樓老鴇的非常手段，自己目前處於劣勢，萬不能為了一時解氣而將這些人給得罪了，那樣隻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多大了？”女人一見小止還算配合，比起那些剛被賣進來的小丫頭要老實不少，更覺得這比買賣劃算。
“十一。”按理說，青樓裏的姑娘們接客是要等到一定年紀的，小止雖不知具體是什麽年紀，但盡量說的年幼些，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
“嫩了點，那就先當兩年丫鬟再說吧。”小止身來瘦小，不細看倒也真像是個垂髻小兒。
“嗯嗯，多謝媽媽。”小止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
女人見狀掩麵笑了笑，眼角堆起層層細紋，伸手示意老三給小丫頭鬆了綁。
“記住，進了我這青雲樓，可別想著逃跑。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女人朝她惡狠狠地剜了一眼，小止不由得驚出了一身汗，忙點頭說是。
“行了，老三，把她送到玉笙姑娘那兒去。這個小祖宗找我討了好幾次了。”女人囑咐完，便一扭一扭地挪了出去。
“跟我來。”男子甕聲甕氣地說了一聲，隨後也走了出去。
小止亦步亦趨地跟著走出了房間。青雲樓這個名字，不知為何小止聽著很是耳熟。她猛然想起之前白果提到的那件卓府大少爺的風流韻事：卓連遠曾為青雲樓的花魁玉笙姑娘一擲千金。
小止想到這些，心中頓時有了底。隻要卓連遠再來青雲樓，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好在自己曾和卓連遠有過一麵之緣，希望到時候這尊大神能夠看在自己辛辛苦苦為了卓家任勞任怨幾個月的份上，搭救自己出了這苦海。
走在前麵的老三突然一個急刹車，害的小止差點就撞了上去。她忙將思緒收了回來，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也不知這花魁是個怎樣的美人兒，跟卓青黛比起來如何。
老三輕輕地拍了兩下門，細著嗓子衝著裏麵問道：“玉笙姑娘在嗎？”
“進來吧。”裏麵傳來一聲女子溫軟的聲音，聽的人簡直骨頭都要酥掉了。
老三聞之大喜，緊張地搓了搓手，輕輕地推門走了進去。小止跟在後頭也隨著進去了。
屋內彌漫著一股清新的香味，不似花香般的濃膩，倒像極了多種果香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屋內擺設可以說是奢華無比，一張雕花烏木大床，上掛著白色紗幔。床上擺放著兩床雲被，鋪著花鳥刺繡的雲錦床單。屋子正中間的位置是一張酸枝木鏤雕鑲理石的圓桌，桌下配著四隻同色的小圈凳。離圓桌不遠的位置，擺著一盞金漆點翠雲母圍屏，透過鏤空的屏風看到裏間放置著一個碩大的浴桶。
咱們的那位傳說中的花魁此時正端坐在正對門的那處酸枝木描金山水紋海棠式的梳妝台前細細地梳著自己的一頭雲絲。單單從背後來看，這位花魁就美得太不像話了些。長發如瀑，肩若削成，細腰如裁。她周身隻著一件翠煙色的薄衫，惹人無限遐想。
站立在門前的老三不覺看得癡了，小止撇見他早已口水流得老長。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小止心中對這個龜公很是鄙視。
“找我何事？”美人率先開了口。
老三回過神來，擦了擦口水，忙回道：“媽媽剛買了個丫鬟供你使喚，這不，讓我給你領過來。”老三說完朝著小止努了努嘴。
小止立時心領神會，朝著美人兒矮身作了一個福，“小止見過玉笙姑娘，姑娘萬福。”
“喲，這小丫頭嘴蠻甜的嘛，來，過來給我瞧瞧。”美人轉過頭來，朝著小止招招手。
眉若青山，目如繁星。肌膚勝雪，紅唇更是像極了那盛夏時節熟透的櫻桃，讓人忍不住一親芳澤。比起卓青黛的小家碧玉，這位玉笙姑娘則是美得更加驚心動魄，讓人欲罷不能。
小止第一次見到如此美的一個妙人兒，見她對著自己笑，便也像被攝了心魄一樣，乖乖地走了過去，衝著那美人兒傻傻地樂著。
那玉笙姑娘拉著小止細細地打量了會兒，衝著站在門前的老三嫣然一笑，說道：“行，我瞧著這小丫頭蠻機靈的，我收下了，老三你帶我謝謝媽媽。“
那老三何時聽到過自家花魁用如此客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立馬是喜上眉梢，一邊應承著，一邊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叫什麽呀？”玉笙用蔥白似的玉手拂了拂秀發，看著銅鏡中玲瓏剔透的玉人兒，對自己甚是滿意。她拿著手中的一把墨色牛角梳遞了出去。
小止心領神會，連忙結果梳子，細心地為她梳理長發。
“我叫小止。”小止一邊回應著，一邊在腦海裏搜尋者先前跟在白果後頭學著梳的幾樣發式。白果向來是這方麵的行家，就連卓夫人的貼身丫鬟百合都經常向她來請教一二。怎奈小止一向隻對美食感興趣，學藝不精，稍微複雜一些的便抓瞎了。她心想著，這玉笙姑娘的美貌堪稱傾國傾城，與那九重天的仙女兒有的一比，不如就為她梳個飛天髻，再借機拍個馬屁。小止為自己的機智感到很是自豪。
說時遲那時快，小止先將美人兒的一頭秀發分為三束，每股擰成麻繩狀，固定好後將三束發聳立直上，盤成環狀，下部用一支鎏金簪釵固定住。小止又用桂花油將下方的碎發整理了一下，一個翩翩然若遊鴻一般的飛天發髻躍然呈上。
玉笙姑娘抬眼在銅鏡裏瞧了瞧，頗為滿意，唇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
“姑娘美若天仙，這飛天髻啊，整個錦官城裏，也就隻有您才配得上。”小止一副說話不用負責的狗腿模樣，硬生生地將美人兒給逗樂了。
“得了，媽媽這眼光啊，真不錯，趕明兒我可要好好謝謝她。”玉笙心情大好，衝著裏間喊了一聲：“綠袖，帶著新來的小妹妹下去安置一下。”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從屏風後走出來一位穿著翠綠衫子的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圓滾滾的身材，一張肥嘟嘟的圓臉天生自帶喜感。
兩個小丫頭好奇地將對方望了望，相互間點頭笑了笑。
小止很是識時務地搶過綠袖手中的水盆自己端著，雖然同是當丫鬟，她深知先入者為大這樣的道理。隻是這水盆，還真是非一般的沉啊。
綠袖朝著她憨憨地笑了笑，帶著她走出了玉笙姑娘的閨房。
玉笙姑娘的房間位於青雲樓頂樓的位置，同一層住著的除了她就數那位在錦官城裏出了名的老鴇莫娘。話說這莫娘年輕時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後上了年紀，也並未贖身，反而自立門戶幹起了老本行。十幾年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惹得不少同行眼紅。整個錦官城中若是提到風雲場，那青雲樓的老鴇莫娘和花魁玉笙姑娘可是響當當的人物。不隻是城中的達官貴人，就連在朝為官的各位朝廷大員，也都是青雲樓裏的常客。青雲樓十幾年來一直秉承著服務好，收價高這一特色。錦官城中更是生出了逛窯子不去青雲樓就不算是有錢人這一標準。由此可見青雲樓的生意不單單隻能用個好字來形容，簡直就是好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