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肖長客身死(二)
她抬頭看了兩眼屋子,便發現這間屋子的布置多數是由茉莉花的模樣添置的。像是屏風,那是茉莉花海山川一色,高隔櫃子擺放的都是些江南小調的風格。被褥則是煙雨嫋嫋炊煙圖,軟枕也是茉莉圖案。
涼川不禁心生黯然,這間屋子無論是風格上,還是各種細節上麵,完全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弄得。想到這裏,她嗤笑一聲,覺得自己太過自戀了。這間明顯用心裝飾的屋子,怎麽會是特意為自己裝扮的。
她倒是累了,躺在床上不過半刻便睡著了。
肖長客一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肩膀,他的左臂被人用劍隔斷露出裏麵白森森的筋骨血肉,雖用穴位封住血流,但仍舊阻止不了大動脈被斷開的勇猛。他深吸兩口氣,努力調整呼吸,一頭鑽進了一間臥房裏。
紙窗被巨物撞開,桌子上插著茉莉花的花瓶骨碌碌摔在地上,碎成好多片,獨流一灘水和兩朵鮮豔豔的茉莉花。
涼川被這響動驚醒,猛的從床上做起來,扭頭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肖長客。
肖長客此時已經動彈不得了,他貼在地上的半張臉正對著涼川,一雙狠戾的眼睛如毒舌一般凝視著涼川。認出是涼川,他不禁鬆了口氣,扯了扯幹裂的嘴唇。
“肖公子。”認出這人,涼川驚呼一聲,忙從床上爬起來,跑到肖長客跟前蹲下身。
她看了兩眼便眼眶發酸的落了淚。
因為,此時的肖長客實在是太慘了。左臂沒了,鮮血從筋骨裏流出來,大片大片的,很快就將地上染紅了。他全身都是血,身上黑色的衣袍不知被化破多少,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刀傷。
“怎麽,怎麽會這樣?”
想到前幾日見到肖長客,這人一派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笑容那般溫和,如海棠花般耀眼。怎的,再見就成這樣了。
肖長客眼裏的戾氣在看到涼川那一刻就已經退去很多,看到涼川因為他落淚,不禁幹幹笑了聲:“你,你還記得我,哭……什麽。”
涼川抹了抹淚,啞聲道:“你別說話了,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救你。”
肖長客搖搖頭,認命似的癱軟在地上,他如今這樣,怕是神醫都難以救他一命。
“你來,我告訴你。”肖長客伸出染滿鮮血的右手:“伸出你的手。”
涼川同伸出右手,又看到肖長客右手手心裏可見到骨頭的傷口,她不忍的側過頭去。
肖長客右手失力的在空中搖晃兩下,抓住涼川的手卻是死緊死緊的。
他閉上眼睛,用自己僅剩的力氣將自己丹田裏的內力傳到涼川身上。
涼川被抓的生疼,一聲不吭的忍下了。接著她便感受到一股暖流從肖長客右手裏傳出來,到她的手上,胳膊,胸口,一直綿延到了小腹那裏。所到之處,仿佛全身都被一股很溫柔的東西過濾四肢百骸,柔軟的感覺自己整個人置身白雲中,心都化成了繞指柔。
結束後,肖長客頹廢的落下唯一一隻健全的胳膊,眼睛半頹著,似閉似睜。
涼川感受到小腹丹田那裏很溫暖:“這是……”
“也沒什麽,就是將我畢生所學傳給了你而已。”肖長客聲音輕飄飄的。
涼川震愣:“為……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算是你為我流了淚,補償你的那些淚水了。”肖長客半玩笑的說道。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又不甘心好不容易學來的內力武功,就這樣隨他離開被埋在黃土之下。他還有遠大抱負,一生追求為尋,卻止步與此,他怎能甘心如此。
太不甘心了!
肖長客憤怒的想要緊握拳頭,全身上下似乎都麻木了,沒有一絲力氣。
了了,他放棄了。
肖長客指了指懷裏,又看了眼涼川,示意她去自己懷裏衣裳拿東西。
涼川忍著悲傷,流著淚,顫顫巍巍的掏進了肖長客的衣裳裏。那是一白色瓷瓶。
涼川拿在手裏,觸手的涼意讓她整顆心都隨之顫抖。
“等我死後,將瓶子裏的藥水澆在我身上,我便悄無聲息的從未來過。”肖長客慢慢磕上眼睛,嘴裏喃喃道:“我死的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楚意歡……意歡,若有緣分見到,麻煩你告訴她,肖長客……已經死了。”
語罷,便是很久的沉默。
躺在地上的肖長客沉沉的閉上眼睛,隔絕了塵世所有喧鬧吵鬧,決然而又無奈的去了另一個世界。
涼川心中悲痛,更多的卻是遺憾惋惜。這樣一個如玉般照亮的公子,便這樣隕落。
她低頭看著手裏的白瓷瓶,沒有猶豫的灑在肖長客全身。隨著白色藥末的灑落,肖長客全身冒氣一股白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化成一灘汙水。又過了約莫一會兒,外麵的太陽照進來,這片汙水也沒了。
屋裏靜悄悄的,陽光暖和和的,除了破掉的紙窗,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涼川癱坐在地上,還沒完全消化方才發生的變故。
她咬咬牙,幹脆不去想了,左右肖長客囑咐自己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他死去的事情,她便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好了。一個人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又怎能瞞得住。
隻是心中悶的難受……
楚意歡,她雖不知道是誰,但她記住了,日後有緣一定會告知楚意歡消息。
睡意昏沉,她卻再沒了心思。
傍晚的時候雲深才從外邊回來,涼川眼巴巴等來,望著雲深廊坊裏越走越近的身影,心中不由激動。
“涼川姐,我回來了。”雲深一如往常笑嘻嘻的推開門進來。
涼川看他這樣不由得疑惑,試探性的問道:“可是見到肖公子了?”
雲深點點頭,在軟榻上坐下來:“見是見到了,還以為有什麽要緊的事,沒想到就是求我同他一起參加公子競選。嘁,害我白高興一場,以為有什麽大事要我做的,無聊。”
涼川眸子閃了閃,笑道:“肖公子與你是摯友,許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吧。那你準備參加公子競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