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二交換之物
斜縫曉看凝雪，朝暮待春。
一支切口整齊的新發嫩芽被放在了木欄下，笙和一睜開眼，便忍不住上前，她行動緩慢地移步過去，小心翼翼將它拾起，插到了一個口子殘破的細頸瓶中，瓶子裏還有之前已經枯萎的梅花以及半幹的樹枝；
這個瓶子是邱吟給她的，經過那次大殿的事情以後，她的態度好轉許多；
興許也是覺得她可憐吧……
不過這個丫頭本身就是不壞的，就是嘴碎一些。
笙和將瓶子捏在手中，用手撥弄著嫩芽，這鮮活的綠色；
再朝外邊積雪看去，積雪之下，也慢慢探出一些綠意的頭頭來。
送這些東西的人到底是誰呢？好像他都是等自己熟睡了才來。
正想著，邱吟提著餐盒興衝衝地跑來，“喂！”
“我看到…又有人來了……”她大口喘著氣，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還未等邱吟說完，大批人馬浩浩蕩蕩擠了進來；
笙和慢慢立起身，就見以孟鈺為首，李塘、周將軍緊隨其後；他們帶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孟鈺還是老樣子，眼裏滿是冰霜，仿佛懶得多看她一眼；
倒是許久不見的周將軍，好像老了十幾歲，整個人呈現一副失落與垂敗。
一旁的熟悉身影，竟然……
是葉青玉？
葉青玉淡然的目光在看到笙和之後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蓬頭凹麵，卻很平靜的笙和身上，無人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意此時十分僵硬，頸間青筋跳動；
“三皇子！你可看好了？確定是這個人嗎？”他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並無差別，隻有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周將軍聽出來，孟鈺此刻是強壓著心中的怒氣；
“當然是她……”葉青玉將炙熱的目光從笙和身上移開，對著孟鈺道；
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嗬～”
孟鈺冷笑，隨即命人將笙和放了出來；
一路上，沒有人多說一句話，一臉茫然的笙和就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被送到閑置宮中開始梳洗打扮；
坐在浴池之中的笙和，看了看自己布滿淺淺疤痕的身體；
她不明白現在這一切是在做什麽，她也不想問，哪怕是被當做奴隸賣給葉青玉，自己也會欣然接受吧；
哪裏還有比自由更重要的東西……
穿上舒適的綢子束腰長裙，笙和仿佛整個人活了過來，可惜鏡中之人，醜陋無比；
“笙和妹妹！”
身後傳來顧夢姝急切的呼喚；
笙和迅速起身，披著滿頭長發迎了出去；
“主子！”
接著一個熟悉的甜美聲音仿佛春雷貫穿全身；
元湘？！
“姐姐！元湘！”笙和興奮將兩人摟入懷中；
“主子，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元湘帶著哭腔，緊緊抱著笙和不願脫開手。
“嗯！我也是，好想你！”
顫抖的聲音夾雜著久別重逢；
幾人不住地寒暄著，視若無人，原來，元湘被安排到了雜役房，想必是什麽髒活累活都做了，卻還一個勁地安慰笙和說自己過得很好；
確實，比起笙和，她確實過得好了很多。
“要不是夏子桑那個賤人…還好賤人自有天收！”幾人說著說著，元湘又不自覺提到了過去的事，不住地罵著夏子桑；
“不要再提她了……”隻是怪我自己看錯了人罷！再者，死者已矣，何處問罪？
笙和麵色再次冷冽下來，轉頭對著顧夢姝問道，“姐姐，你可知道他們現在這樣是想做什麽？”說著，她抬起雙臂，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華貴優雅的霧青色衣裙。
“妹妹……你與於青也是舊識？”
“於青也？”
葉青玉！他就是玉戈國三皇子於青也？
“他拿著我們顧家獨製的顧家玉牌來麵，說是……”
“他說什麽？”笙和急切地問道；
“說是……你與他是舊情人，並互換了各自的信物，他承諾會來接你回去；”顧夢姝難為情地小聲告知；
“胡說八道！”笙和脫口而出；
隨即轉念一想，接我回去？去玉戈？
這麽說，我可以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了……
嘴角抑製不住上揚，元湘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玉戈三皇子所說，到底是不是真的？”見她反複無常，顧夢姝連忙追問道；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笙和嘴角上揚，輕笑著，殊不知這一切早被有心人瞧了去；
“陛下會同意嗎？”一想到孟鈺那張臭臉，元湘明顯有些不悅。
“陛下已經允了，因為……玉戈三皇子第二件交換條件，就是你！”
聽到這句話，笙和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既然現在出現在這個地方了，這一切也就在預料之中了，雖然不知於青也到底打的什麽主意，總之，此刻就是她的救贖！
“太好了！主子！”元湘幾乎驚呼出聲，滿眼都是興奮；“那玉戈三皇子可是一絕的美男子！主子跟了他總比在這兒受罪強！”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沉悶磁性的男聲，“是嗎？”
眾人看去，孟鈺一身金絲盤龍黑色袍子，大步流星踏進房中；
“拜見陛下！”
眾人齊齊行禮；
孟鈺冷漠地掃了方才胡言亂語的元湘一眼，隨即將目光鎖在了笙和身上；
“都滾出去！”低沉的聲音已然強壓著怒氣；
眾人互相對望，隨即小心翼翼地向外退下，連同顧夢姝與元湘也憂心忡忡地往門外去了；
笙和正要跟隨一起，被孟鈺一把抓住手腕；
“嘶——”被捏得生疼的笙和，不由發出聲，惹得元湘不停朝裏張望；
“砰！”
大門被重重關上。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將笙和幾乎打懵，頓感無力，手卻又被他緊緊扼住；
“陛下若是打壞了我，拿什麽去換你的心尖人兒？”笙和揚起下巴，刻意挑釁著他；
“朕就是打死你！也有辦法應付區區一個玉戈三皇子！”孟鈺暴怒的神情將他的俊朗的五官拉扯著，看起來十分駭人；
“倒是你！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好一個魅惑人間的妖精啊！”
笙和聽了不禁苦笑，我要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於落得個如此下場；
“多謝陛下誇獎！”她卻微眯著眼睛，挑笑道。
此時的笙和，經過方才的一番梳洗打扮，縱然臉上還殘留著疤痕，卻也沒那麽難看了。
孟鈺盯著她迷離輕挑的眼睛，不自覺向她胸口瞧了瞧，輕輕顯露的溝壑惹人遐想，他不自覺咽了咽喉；
“怎麽？陛下也有興趣？”笙和繼續挑逗著他，勾人的目光越發直白。
孟鈺氣極，即為她輕挑的言語，也為她戳穿了心事。
可他卻一把將她推槡在地，“朕嫌惡心！庶出的血脈，就是低賤！”
“嗬！是啊！您嫌惡心的低賤的東西，卻有人求之不得！您寶貝的東西，別人卻棄之無物呢！”看著眼前的孟鈺，笙和報複的快感從中而來。
“哈哈哈哈！”孟鈺突然狂笑不止，“你以為你是他的求之不得？玉戈三皇子暴虐成性，殘忍至極，等待你的，或許是另一個地獄！”
她這一去，興許就是永別……
本來心中還有些難以言喻的難過。
“有什麽好怕的呢？地獄也好過這個地方！”
此話一出，孟鈺衝過去掐住她的脖子，“也好！肮髒的女人反正也是要下地獄，不如就讓我來了結！”他掐住笙和的脖子，將她摁在桌上，幾乎怒吼失聲，就連自稱也換了；
“啊！呃～”笙和使勁捶打著他的手臂，卻毫無反應，手臂艱難地攀上桌角邊的茶壺；
“砰～啪！”茶壺碎了一地，聽到動靜的顧夢姝連忙帶人衝進來；
“啊！陛下手下留情啊！笙和是要做交換之物的！使不得！”她焦急地大喊著，可孟鈺怒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去她說的話；
元湘急了，衝過去想拉開孟鈺，還沒靠近便被一腳踢開，“哪裏來賤奴！給朕滾！！”
元湘趴在地上，嘴角掛著血漬，卻還哭著不停地作揖磕頭，“陛下！求您饒了我家主子吧！奴婢願意替她死！求您！”
笙和麵色發紫，慢慢停下了掙紮，孟鈺才十分緊張地放開了她，笙和癱軟在地，不斷重重咳嗽著，過了許久，麵色才逐漸恢複。
一旁的孟鈺咬著牙，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繼續給她梳洗！”
說罷，他便將懷中的白色玉葉子掏出，丟到笙和衣角處，隨即拂袖離去。
這是他從夢禾宮被查封時搜羅到的，當時還以為是她的私人之物，沒想到竟然是她與別人的定情之物。
可笑啊可笑……
顧夢姝焦急地看著兩人，覺得這兩人十分傷腦筋。
笙和摟了摟元湘，安慰地笑了。
好像在說，這一切，終於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