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由頭
有了朝廷的人看押,江無良也不敢給明麵上給宋真照顧。
潮濕的牢房,陰冷,隱約有些發臭的破爛被褥,髒兮兮帶著油垢的搪瓷碗。
宋真掃了一眼四周,然後將草席鋪到幹淨的地方,然後將新鮮的幹草撲上去,合著狐裘坐了上去。
靠著有些陰冷的牆壁,宋真沒有言語,閉上眼睛,等著人來拷問。
外麵正是除夕,在一片熱鬧之中,家人歡聚一堂。
習習夜風,夾雜著炮竹絲絲星火。
宋真靠著牆壁坐了一夜,直到燈熄火滅。
第一個來的人,倒是出乎宋真的意料。
看到有些蒼老的何大人,宋真蹙眉,雖然何大人此人有諸多不足,倒是不失為一位好的父母官,隻是個人能力上缺乏了一些特質罷了。
“大人不該來的,宋真如今事待罪之身,大人見我,容易遭受非議,影響大人仕途。”
何大人不悅,“宋二,本官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一個**裸趨利避害的小人?”
宋真搖頭,“大人切莫誤會,晚輩自是擔心連累大人罷了。”
宋真無法動彈,凍了一夜,腿上的傷痛更加劇烈,她向何大人告罪無法行禮,何大人氣個不行。
也不知道氣的是宋真言語淡薄,還是自己無能為力。
“宋二,本官知道你聰明,這件事本官也不太清楚其中始末,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希望可以幫到你。”
宋真看向何大人,未多言,隻是拱手感謝。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事情便是如此,朝廷中有人懷疑你屯糧的居心,便要嚴查。不過目前也隻說關押嚴查,到底如何處理,上麵還沒有給出一個說法。”
看著宋真蹙眉並不言語,何大人繼續道,“想來,應該是等到這個除夕過去,大理寺那邊官員點卯,這件事便會提上日程,不過也隻有幾日,宋二你且先忍忍。”
何大人瞄了一眼,旁邊那些來自東都洛陽的官差,小聲道,“宋二你救了整個廣都縣,這次我們不會不管你的。有什麽需要,你可以跟張仁講,不用客氣。”
“我們都知你聰明,這件事本官在朝中無能,也不能幫到你什麽,但是有什麽用得著的地方就說一聲,別拿出那副害怕連累的模樣出來。經曆了這麽多事,要不是有你幫著本官出謀劃策,本官怕是連著廣都縣都待不下去,更別提治理得如今這副模樣。眼看著過一年就要高升了,你可別掉鏈子,擺脫了這件事,到時候本官也請你做師爺,到時候宋二你和張仁搭夥,咱們那裏都可以治理好。”
看著言笑晏晏憧憬著未來的何大人,宋真沒能說出她就要離開廣都縣的打算。
“以後隻要大人有用得著的地方,宋真都會幫忙的。”
何桓看著這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子,歎了一口氣,“時間不多了,本官就先走了,宋二你多保重。”
宋真點頭,拜謝何桓。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無論如何,這份情誼宋真記下了。
從何大人剛才透露出來的消息中,宋真大概知道自己是因為糧食的問題,被上麵懷疑。
雖然屯糧又養兵之嫌,但是她如今一個平頭老百姓,哪裏來的兵?
莫不是被別人拿來當做了伐?
那又是誰拿的“她”?又伐了誰?
何桓的官職還是太小,知道的不多,宋真不能從這裏麵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處於什麽位置,是牽連?還是主犯?
若是等到大理寺悠哉悠哉的點卯到府衙,還不知道宋母幾個人要吃多大的苦。
雖然有自己的打點,加之他們又不是主犯,並不會受到怎樣的刑訊逼供,但是問話總是少不了的。
宋母又是那樣的性子,真怕她受不了這樣子的銼磨。
無論如何,得弄清楚這件事的始末,盡快把自己給摘出去。
屯糧這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這百姓裏麵,凡事糧商哪個不屯糧的。
隻是這次自己屯的有些多了,倒也不是她故意為之,真的是沒買過糧食,也就沒留意這一點。
畢竟糧食隻要存儲的好,來年也隻是味道上有些變化,倒也沒什麽。
她原本是想賣給其他的糧商,但是他們都好像有自己糧食的渠道,宋真便也沒去接洽。
再加上,金礦那邊收益不錯,她雖然不拿那裏麵的錢財,但是那些錢財砸到地方,也給她帶來不少的收益。
所以一來二去,這糧食就拖到了深冬。
再說了,哪個屯糧養兵的自己把糧食捐出來,還捐這麽多,這不是掩耳盜鈴,自己打自己臉嗎。
哪個腦袋被砸的傻子願望自己屯糧的,站出來,看她不抽死這人。
宋真在心中把假想敵打了三十大鞭子,正在歡呼雀躍,臉上也帶了點笑意,突然一陣冷漠的聲音,給下了個激靈。
“你倒是一點都不著急。”
原本縮在狐裘戴著帽子的宋真抬眼看去,隻見來的人一襲黑色的狼毛大氅,墨發高束。
發梢有些淩亂,像是匆忙騎馬而來,還粘著雪花。
宋真垂下眼眸,此時再見,分外有些尷尬。
跑了兩次,都被遇見自己最慘的時候。
怎一個“孽”字了得。
“倒是不說話了。”
鄭祁拿出令牌,外麵守候的官兵將牢門打開,鄭祁走了進去。
宋真還猶豫著如何解釋,一個巨大的黑影便籠罩下來,然後是一陣暖和。
抬眼是那人低垂的眼眸,仔細的為自己係這帶子,大氅上還有他的氣息。
“這件事來的蹊蹺,應該是你行事太過乖張得罪了人,給捅到了帝都洛陽……”
什麽叫行事乖張?宋真剛要反駁,鄭祁像是知道一般,然後話鋒隻轉,“也不怪你,那些人確實做的不好。”
這才像句人話。
宋真在心底這般想著,“隻是糧食多了些,怎麽惹出這麽多事?”
這一直是宋真想問的,隻是她並未有洛陽朝野的消息,更何況如今道路也不是暢通,消息便更加阻塞。
“二皇子一派拿你作伐,隻不過是為了拉大皇子下馬罷了。兩人相爭,便鬧出了這場鬧劇。”
宋真蹙眉,原來是被李言風和李程洵兩個給牽累,頓時心窩有些悶氣。
想想昔日,如今倒是沒走一步都甚是艱難。
“我同大皇子又沒有什麽聯係,這般空口無憑,上麵的人也會相信?”
宋真講出心中疑惑,畢竟這汙蔑皇子可是大罪,就算是李頌的兩個兒子爭儲,那也不能空口無憑。
要不然被反咬一口骨肉相殘,那就得不償失了。
看著鄭祁有些為難躊躇的模樣,宋真嘴角一抽,“你不會是大皇子一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