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西說,你們二位與班主最近多有爭執,他希望你們能夠互相理解,不要再吵下去了。”阿九說起了小西的願望。


  “所以你們起了爭執的原因是什麽呢?”孟蒙又問道。


  那兩人又對視一眼,看了看有著一雙圓滾滾大眼睛的小西,說道:“因為我們不想唱戲了。”


  阿九靜靜地聽著他們接下來的解釋,“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們這做下九流行當的,的確也確實配不上什麽好人。”


  隻聽那澹台靈先是自輕自賤地貶損了自己一段,又聽那顏子明說道:“不過,我與小靈雖說現在是戲班子的台柱子,紅紅火火如日中天,但是萬一有一天老了,嗓子不中用了呢?到時候便真是無枝可依了。”


  阿九順著顏子明的話想了想,心道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古人雲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年少時能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但是老了呢?

  人總有一天會老去,總該為自己找好退路。


  “所以我和子明便想著從鴻福班出去,自立門戶,”澹台靈歎了口氣說道:“隻是班主不讓,這我倒是能夠理解,哪個戲班子都不願意放正當紅的角兒,隻是有一件事情,我當真是不解。”


  “什麽事情?”


  “除去那些明裏暗裏,或好或壞的挽留話語之外,班主還說,我這樣是沒有好下場的,他說他可以放我們走,但是隻能放一個。”澹台靈說著看了一眼顏子明。


  顏子明深情地回望著,並說道:“我們怎麽可能一個人走?我們可是說話了要在一起的。”


  阿九覺得這種亮瞎人狗眼的操作有點熟悉,於是冒昧地出聲問詢道:“敢問二位的關係是戀人?”


  兩人一同點頭,說道:“這難道還不明顯嗎?我是梁山伯,子明是扮的祝英台。”


  對於從來沒有看過戲劇的阿九來說,這真的很不明顯。


  “所以我二人其實心底也沒有什麽怨言,隻是班主他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有時間的話,小西你倒是可以問問你爹。”扮成梁山伯的澹台靈又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在澹台靈與顏子明在與阿九和孟蒙說話的功夫,便有人朝著這裏趕了過來,還說道:“怎麽?我這個師父管不動你們了是不是?讓你們跪著還能找來這麽多人閑聊!”


  男人看起來約莫是很氣的,隻是這份憤怒並沒有汙濁了他通身的氣度,翩翩儒雅,若非隻是個戲班子的老板,隻看身段相貌,估計還能再吸引來一眾的大姑娘小媳婦。


  “班主,”澹台靈在男人麵前跪下,說道:“我二人隻求個自由身而已,班主你從前也不是那樣會攥著人賣身契不放的人,為何這次要為難我們?”


  阿九有些不明狀況,於是便順著最自然的情況說道:“我在話本裏看過學徒要為師父賣命的事,不過給了錢財也就是了,你不會真要了徒兒的命吧?”


  “你們又是什麽人?”班主沒急著回答阿九的話,反而是先冷靜的問道。


  阿九又把對陸川與澹台靈和顏子明的話再一次對班主講了一遍,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溫文爾雅且有禮地將她與孟蒙請了出去。


  “哐當”一聲,阿九與孟蒙一同吃了個結結實實的閉門羹,於是阿九便帶著孟蒙回到了大將軍府,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經曆了昨天的混亂,知曉了阿九與唐昭關係的各家夫人向阿九拋出了橄欖枝,那邀請函如雪花般飛來了大將軍府。


  “阿九姑娘,”然而大將軍府中的下人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並沒有直接改口,而是繼續喊阿九姑娘,說道:“各府的請柬已經要堆成山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這些請柬的理由要麽是賞花,要麽是吟詩作對,總的來說全是玩樂,非常符合封建地主階級的腐朽、墮落。


  不過,無論怎麽說,這麽多邀請她的人,阿九不可能一個都不去,那樣難免給人孤高之感,而唐昭還要在這京城中混下去,若被人疏離,也不大妙。


  所以阿九隨意地抽出了一張請柬,上麵寫著,因二女無知而冒犯了阿九,所以便請阿九過府一敘,參加宴飲並向阿九賠禮道歉。


  上麵落款是禮部尚書夫人,阿九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她與這個禮部尚書家的二小姐有什麽交集,於是她便對將軍府中的下人說道:“就去這家,其他的請柬麻煩以已參與了禮部尚書家的邀請回絕。”


  交代完畢之後,阿九便與唐昭道了別,踏上了前往禮部尚書家征程。


  “說來禮部尚書家的二小姐是哪個,我與她哪有過交集?”阿九在麻車裏詢問著趕車的車夫。


  車夫是個極為爽朗的人,他衝著阿九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說道:“姑娘您的確不常與京中的貴族走動,不過若小的沒記錯,前兩天您不是才去了承安伯府上,許是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呢?”


  阿九一聽車夫的話,便回想起了上回宴會的遭遇,她主要是見到了久未謀麵的秦眉,所以大抵還算高興。


  隻是孟家已倒,秦眉也不知所蹤了,這回她大約是要真的身如浮萍,因為連秦家也沒了,也不知道她一個女子過得怎樣。


  此時的阿九並不知曉秦眉的死訊,抄家的小吏一個個都盯緊了如花的美人,與珍貴的珠寶,沒有人在意倒在一旁鮮血淋漓的屍首到底是誰,隻當是個受:不了孟家轟然倒塌而自縊的普通仆役,屍首被扔去了亂葬崗永遠都無法找出來。


  而阿九大概也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那個名叫秦眉的女子已經死在了孟府的大宅裏,魂仍不得安息。


  轉眼間便到達了禮部尚書家的府邸,府邸的大門口掛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邢府二字。


  看來這家姓邢,阿九心想著,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到了邢府之中。


  邢府是官宦人家,比不得承安伯府的功勳,所以不敢過於奢靡,於是乍一眼看去,這府邸竟是在阿九眼中少見的樸實。


  阿九瞬間對未曾謀麵的禮部尚書多了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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