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天天想殺我
然而,接下來,他說出口的話語,卻令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喂我!”
蔚晴粉燦的睫毛用力眨了兩下。
一彎深潭的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這紗布纏繞的男人,他說什麽來著?
喂他?
這是人話麽?
“欸……先生,請別得寸進尺哦。”挑了挑好看的眉頭,她將麵條往他麵前一遞,“你的醫生也說過,隻是皮外傷而已,你不會弱到連碗都端不起了吧?”
若不是好奇想看看這禽獸真實的臭臉,她會舍得親自給他煮麵?
鷹的唇微微抽扯了一下,因為她口中的那個‘弱’字,眸子裏閃過一絲慍色。
貓兒不順從,他會怎麽做?
這句話實在值得深究。
“我的手是用來持刀的,比如,在某些人身上刻點小玩意兒,又或者拿筆,插幾根羽毛……總之,筷子不適合我。”
他的聲音依舊是空靈的輕柔,冷冷清清,不疾不徐。
以最平靜的語態,以最刺進人心的語力,直抵蔚晴的胸口!
還真是……邪惡得讓人恨不得宰了他!
生來不拿筷子的手,這是人話麽!
她眸光一斂,比誰都明白這禽獸話語中的威脅!
他還好意思跟她提紋身事件!
沒經過她的允許,就在她的身體上亂刻東西,他還要點兒臉麽?!
卑鄙!
他薄唇一凜,收服一隻野貓,是需要耐心的。
睨了一眼她手中那碗冒著熱氣的麵條,“還有,沒人告訴過你麽?我不吃熱的!給我吹冷它!”
蔚晴真想一碗麵砸過去!
越來越過分了!
她隱忍著心底的怒火。
若不是她事先說明這四天和平共處,她真沒有這麽好的耐心伺候一隻脾氣忽冷忽怒的木乃伊!
咬牙隱忍:“好!我吹!”
於是,她一手拖起碗底,一手筷子伸進麵碗之中,攪拌了幾下。
故意撈起一顆,是的,沒錯,就是一顆細軟的小小嬰兒字母麵條……
在他的視線下,她嘟起嘴唇,鼓了鼓腮幫子,一口作氣——
狂掃龍卷風那般,從左吹到右,從右吹到左。
來回掃蕩幾次,幾乎能聽見她劈劈啪啪的口水聲音……
這一連串粗魯又幼稚的動作,明顯惹來某隻冷獸強烈的不滿!
潔癖嚴重的他,不耐地瞪著她故意將麵條吹得稀裏嘩啦的舉動!
“來,冷掉了,張嘴吃……啊……”她故意將嬰兒小麵條夾到他麵前。
這也是她拿到麵條的時候驚訝三秒的原因!
阿卡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居然是嬰兒字母小麵條……
纏滿紗布的鷹,臉色鐵青?不知。
表情很臭?看不見。
不過,他身上的森冷氣勢,傻子都能感受出來。
“你當我三歲娃兒麽,冷、晴!”
果然,聲音裏透著一絲微慍,他從齒縫中吐逸出來,仍是那般冷窒!
蔚晴的手僵硬在空中,努力憋住笑意,冷然地挑了挑眉——
“第一,是你說要吹冷的;
第二,我姓蔚,不姓冷!
第三,禽獸先生,我的忍耐限度也隻有這四天!
第四,我成年了,不止三歲。而且,也不是你的仆人!”
他愛吃不吃,她沒有義務要伺候他什麽!
此刻,蔚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都怪自己一時心軟,當時看他不要命地衝過來,血流如注,她就心軟答應了這種喪權辱國的不平等要求!
跟他們和平共處!
和一個強占自己身子的男人和平共處?!
現在想來,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初看起來那麽憎人厭的禽獸,雖然現在看起來依然是很不順眼,但不可否認,他今天鮮血淋漓的那一幕,的確是震到她了!
“女人,煮一碗熱氣衝天的嬰兒麵條,你這是羞辱還是挑釁?”
他咬著牙,從來沒有女人讓他如此大費周章過。
為什麽她就是不肯服從?
他不過是要一隻肯聽話的寵物,為什麽會這麽難?!
腦中劃過一絲冷光,驀地,大手猛然一揮——
“咣當”一聲。
整碗還冒著熱氣的麵條悉數灑在蔚晴的身上。
跌落到地毯裏,麵香的味道迅速彌漫在空氣中,泛著詭異的危險味道!
“你!”蔚晴低眸,看了一眼噴灑在衣服上的麵湯油漬!
深吸一口冷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我不想跟你吵,總之你愛吃不吃,本小姐沒空應酬你!”
就在她轉身離開之際,一道森冷陰柔的嗓音從耳際傳來——
“你可以走,隻要你走出這張大門,夏倩就會走出這個世界!”
他的聲音很冷,沒有半絲的火藥味。
卻寒得令人心顫!
她背對著他,身子渾然一顫。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拿夏媽來要挾她!
蔚晴垂在身側的拳頭,攢得緊緊的,指甲幾乎扣進掌心的嫩肉!
閉上眼眸,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氣。
仿佛這樣,她才可以維持慣有的冷靜;
仿佛這樣,她才可以為了夏媽淹沒她的尊嚴;
仿佛隻有這樣,她才可以僵直地回過身,用盡全身的氣力,非常冷靜地對他說——
“那麽……尊敬的況先生,請問您究竟有何吩咐?”
他冷冷地悶哼一聲,這才滿意她的態度:“把這裏收拾幹淨,等我洗完澡回來,我要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是……”
她的聲音裏有絲紊亂的顫抖。
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上,開始收拾這滿地油漬的麵條。
鷹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來。
高大偉岸的身軀,盛氣淩人地站在她麵前,低眸了她一眼,隨即往浴室的方向走進去。
直至聽到浴室門砰的一聲關上,蔚晴這才微微鬆懈,跌坐在地毯上。
瞪著這淩亂的嬰兒小麵條,忽然覺得這一切不過是她自找的!
若她不好奇那禽獸的模樣,又怎會給機會讓他再羞辱自己一次?
真傻,蔚晴,又犯錯了不是?
……
……
鷹洗完澡出來,蔚晴已不在臥室。
染過汙漬的地毯也已經換過。
房間裏重回冷清的味道,依舊死氣沉沉。
一縷煩躁湧上心口,他伸手拂過臉上纏繞的紗布,唇角泛起一絲苦澀。
自他發覺她像人魚之後,尤其是她黑得透亮的發絲,如貓兒般的身子,都令他充滿驚奇。
心口堵塞了多年的東西,仿佛被湧開了一道出口,那是什麽?他不清楚。
隻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她的樣子。
叩叩叩——
三聲門響,奇峰在屋外說道:“主人,是我。”
鷹轉身推開陽台的玻璃大門,低應一聲:“進來。”
腰間僅圍著一條白色毛巾的他,身上還泛著晶瑩的水珠。
絲毫不介意地走進這露天的陽台,將自己偉岸的身軀呈露在湛然的天幕下。
奇峰推開門,正好看著主上走進陽台,隨即跟了上去。
“主人……您身子感覺好些了麽?”奇峰掃了一眼主子哧裸的上身,仍未結痂的傷口上還滲著水漬,暗暗驚歎,主人為何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主人,您還有傷呢,不能輕易沾水啊!”
鷹冷騖的眸光掃過一眼忠心多年的下屬,抿了抿唇:“有煙嗎?”
“主人,您體質敏感,還是別抽了。”
奇峰深知這次真的惱怒了主人,滿臉愧疚地說著,“早上的事,奇峰深知對不住主人,如果主人不高興可以懲罰奇峰,奇峰真的不忍心看主人這樣自己傷害自己……”
主人寧可選擇撞上牆壁,也饒過他這條命。
奇峰知道主人一向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或許外界都認為主人冷酷無情,沒有半點血性,可隻有他跟隨主人這麽多年,才深深明白主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鷹低低歎息一氣,鷹隼的銀瞳正好瞧見樓下草坪裏——
推著割草機,與阿卡忙得不亦樂乎的蔚晴。
什麽時候,連割草這種粗活她都撿來幹了?
“奇峰,你害怕了?”
這句話,鷹幾乎是肯定的語氣。
湛然的眸光卻一動也不動地緊緊盯住樓下那抹纖瘦的身影。
她竟然在笑,不知她和阿卡在說什麽,一邊笑一邊推著手中的割草機。
那彎彎的眉眼,原來笑起來是這麽燦爛。
她黝黑的瞳仁如彎月一般,水色朦朧。
唇角飛揚的弧度,露出雪白小巧的貝齒,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她竟然會笑,甚至美過她的任何表情……
奇峰一愣,順著主人的視線望向樓下——
當看到與阿卡有說有笑的蔚小姐之後,他回過眸又看了主人一眼:
此刻,主人那銀灰色冰瞳裏迸發出來的柔和色彩,與主人年少時撫摸他那隻小貓兒的神情幾乎如出一轍。
“是,奇峰害怕!因為昨晚主人突然昏倒,奇峰沒用,嚇出了一身冷汗。奇峰害怕蔚小姐會對主人不利……”或者更多,但他不敢講。
鷹漂亮的唇角微微揚起:“她天天想著殺掉我,除之而後快,的確是對我很不利。”
然而,他的聲音裏卻沒有一絲責備的憤怒,反而充斥著淺淡的戲謔。
仿佛她那些蹩腳的把戲在他看來根本不具任何威懾性。
收回柔光的眼眸,他看向奇峰,淩厲的瞳孔拂過一絲冷光,暗斥道——
“可區區一個女人,竟讓你變的這麽膽小怕事?奇峰,你最深得我心,難不成也要跟著反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