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季府瑣事
楚焱在季府沒有待多久便離去了，書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微微聽見季瑾之的筆落在宣紙上的沙沙聲，季元瑤也不敢動，倒無關乎她，而是覺得楚焱似乎惹的他不快了。
季元瑤想著等他自己開口說比較好，卻沒想到季瑾之悶著性子竟然憋得住，一個字都未同她講，到最後還是她沒有憋住，起身俯身過去敲了敲案板，“大哥。”
季瑾之嗯了一聲，未抬頭看她。
“大哥！”季元瑤惱了，拔了個聲調又喊了他一聲。
這下子倒是讓對麵的人抬起了頭，果然是有些陰鬱，她眨了眨眼睛，“你惱殿下我是知道的，但是你的自家妹妹可是沒有招惹你的。”
“是嗎？”季瑾之撂了筆抱著手向後靠了靠，“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麽沒有招惹我。”
“最近不都是好好的在府裏待著麽，哪裏能做什麽事情惹你生氣。”
季瑾之笑了，“你跟沈錚到底是什麽了？”
季元瑤歎了口氣，飲了口茶道，“隻是覺得有些乏了，彼此都不合適，還要硬撐著在一起，何苦去為難自己。”
季瑾之起身坐在她旁邊，將她的杯子續滿茶水，“既然不合適，那為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幫他。”
“於心不忍。”
她畢竟真的是喜歡這個人，甚至有一陣子真的覺得自己這輩子遇到這樣一個人真真是足夠了，可以了，哪怕將來無論有多大的困難她都願意跟他並肩度過，可後來她發現不是這樣的，有些坎兒不是說說就能過去的，更不是多做點事情就過去了，那怕是一道鴻溝，此生無法跨越的。
“你向來也不是什麽軟心腸子的人，白湛怕是也未曾教過你什麽叫心軟，怎麽就於心不忍了，”季瑾之淡淡的說道，“我們季府雖說不是皇親國戚，但是好歹也算是個名門貴族，若是你嫁給沈錚，我也是怕委屈了你，沈家是高攀，你且記著你的身份。”
他這話一明一暗的將季元瑤給訓了一頓，明著是說她對於沈錚太過於低微，有什麽幫什麽的，暗著說她跟是從白湛竟然還想著朝堂之事，實在是不行。
季元瑤對於季瑾之的話從來不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但凡他坐在那裏端著茶水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定有深意，所以當季瑾之說完這話的時候她便領悟了一大半，笑了笑後抬眼看向季瑾之，“大哥說的是，白湛的確沒教過我心軟，是我沒有好好領悟。”
季瑾之挑了挑眉，“他還教你怎麽頂嘴了呢。”
“這個應該是無師自通吧，”季元瑤勾了勾唇起身走到後麵給他捏了捏肩膀，“明日的堂會我會一起來的，還望大哥能夠給幾分薄麵，不要把今日的不快扔到他人的身上呀。”
門外忽得響起輕微的敲門聲，季瑾之瞥了一眼，季元瑤已然是走過去開了門，是冬靈端著宵夜站在外麵，見她開門忙出聲道，“奴婢想著小姐和少爺應該是餓了，所以就做了點東西。”
季元瑤定定的看著她，驀地笑了，側了側身子退後了幾步，“進來吧，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定是要過來看看情況的。”
冬靈嘟著嘴有些頗有些埋怨，“小姐最近很少待在府裏，回來一趟就瘦了，最近都快要皮包骨頭了，竟然還說笑我。”
季瑾之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衝著冬靈招招手，“正好我也餓了。”
冬靈應了一聲便過去將小菜和粥放在桌子上，退到一旁靜候著了。
“你這丫鬟倒是忠心，”季元瑤剛坐下就聽見他來了這麽一句，當即皺了眉頭，沒有吱聲，然後又聽見他說，“過幾日我便要忙了，禮部那裏應該會派人來裝飾府裏，你最近就好好的待在府裏幫我照看著這些，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
“好。”季元瑤垂眸應下，兩人再無說話，靜靜地吃飯，然後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冬靈將幔帳放下來，輕聲道，“小姐，休息吧，明日各院的姨娘說想找你商量些事情。”
季元瑤眨了眨眼睛，抿了下唇，“冬靈，日後沒事不要去書房了。”
冬靈一愣，當即跪下，“是奴婢做錯了什麽嗎？”
季元瑤瞥了她一眼，俯身虛扶了她一把，“你沒有做錯什麽，隻是最近事情多，大哥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若是讓他覺得你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合規矩，怕是你日後不能再繼續待在季府了。”
“奴婢對三小姐姐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你跟我一同長大，是什麽樣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季元瑤彎腰將她扶起來，替她拍了拍衣裳，淡聲道，“我今日能夠在大哥麵前護著你，已然是他給我麵子了，書房是重地，若不是門外的守衛看著你從小跟在我身邊，怕也是不能放你進去的，所以日後不要再靠近書房了。”
冬靈跟在她身邊久了，自然是知道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季元瑤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可是季元瑤自個人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楚焱深夜來訪，看來對於季家軍的事情有了幾分把握，不然的話也不會冒險來，所以應該是出了什麽事，加上今夜季瑾之對冬靈的態度，怕是季家軍邊境那邊出了叛徒。
季家軍是季南風那一輩親自挑選出來的，所以大部分的將士都是有忠心的，隻是後來發生了變故，他們本著年紀大了的想法將季家軍的重擔給了季瑾之，後陛下覺得季家軍構成了威脅便將他留在京城中，所有的事情都靠飛鴿傳送和傳使多有些不方便，最主要的是，邊境的季家軍算是群龍無首，就算是有，哪怕是季瑾之最信任的人放在那裏，經久不見，人心也會改變的，怕是不得不防。
至於冬靈，季元瑤從未去懷疑過，也未曾去深信過她，換句話說，無關乎人，而是她這些年所處的環境，她唯一相信的隻有白湛和青提，因為她知道他們永遠都不會害她，後來遇到了沈錚，她開始也不信，後來慢慢的相信，可惜了，沈錚給她一巴掌，生生的將她打醒。
想到這兒她歎了口氣，翻個翻身，東方已蒙蒙有些泛白，她索性坐了起來，倚著幔帳發呆。
自從她回京城後，青提就沒有給她寫過信，就仿佛突然斷了聯係，怕是白湛的性子所做的，擔心她心有負擔所以就不讓人跟她聯係，她心裏清楚的很，這樣也好，季瑾之最近怕是要大婚，她也無暇分身去顧及毒門，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
這般想著季元瑤又犯了困，生了個懶腰躺下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冬靈聽見動靜掀了簾子進來，笑著說道，“大少爺今日早晨過來見小姐還沒有醒，便皺著眉頭說你昨夜定是去捉耗子去了。”
季元瑤揉了揉眼睛，接過水抿了口，“他就知道打趣我，都這個時辰了，姨娘們怕是等急了吧。”
冬靈將手帕放進她的手裏，“不打緊的，小姐也知道他們的，平日裏都是愛睡懶覺的主兒，如今越發的懶了起來。”
“父親不在，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以後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吧。”
冬靈點點頭，從衣櫥裏挑了一件素雅的衣裳服侍她穿戴好，又挑了個亮色的簪子給她戴上，這一來倒是讓季元瑤整個人都亮氣不少，季元瑤倒是不介意什麽，對她來說，隻要不是繁重的頭飾和俗氣色的服飾，其他的她都能接受。
等她收拾好了去前廳的時候，還剩下蘇姨娘還沒來，她也不催，索性讓冬靈將飯菜端過來用完，等到結束的時候蘇姨娘才來，一見她剛吃完飯，掩著嘴笑著說道，“元瑤怎麽才用膳啊，怕是昨夜貪玩了吧。”
季元瑤笑了笑，“是，那姨娘也是昨夜貪玩了？”
此話一出，各位姨娘都忍不住笑了，蘇姨娘咳了兩聲有些不自然的坐下，“昨夜失眠，天剛亮的時候才睡著，這丫鬟也是，明知道今兒是要在一起聚聚的也不知道早點喊我起床。”
季元瑤無意同她爭辯什麽，任她說什麽也就算了，畢竟今日她是有事情要說的。
“大家都知道，過不久公主就要入季府，公主的脾氣你們可能不太熟悉，所以我想讓你們知道一些，畢竟日後大家是要相處一段時間的。”
按照陛下的意思，等楚安的府邸建好後便搬遷過去，在這之前她可能需要住在季府，雖說有些不合情理的，但是好在楚安沒有說什麽，隻說了能跟季府的人相處一段時間也算是互相了解，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陛下也就應允了。
對於楚安，季元瑤是知道的，她能夠答應的原因無非是想要給季瑾之一個情麵，不然的話，她就算是住在宮裏誰人也是不敢說什麽的，但是季瑾之就要隨著她住在宮裏，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蘇姨娘開口道，“這鳳蘭公主跟瑾之成婚後住在季府是不是不太好啊。”
季元瑤飲了口茶冷聲道，“既然是公主的意願，那我們就遵循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問些什麽，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你們當中有人想要改嫁，我跟哥哥都同意，畢竟父親過世不可能讓你們一輩子守著季府過寡日子，所以若是有這個想法的，不妨等下跟我說，我替你去跟哥哥說。”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
“楚安的性子雖說是皇家出身，可是也有些嬌氣，喜歡被人順著毛來，所以有時候她說什麽的時候你們照做就行了，不必去逆了她，那樣反而是給自己找麻煩，當然了，她明事理的很，很多時候看的透徹，巴結她是行不通的，不過你們要是有辦法讓她跟哥哥盡快要個孩子的話，可能她會搭理你點。”
末了她又囑咐了幾句才讓眾姨娘回去，季瑾之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坐在前廳托著腮發呆，腳步一頓，繼而進去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在想什麽？”
季元瑤頭也沒抬，“在想你。”
季瑾之摘帽子的手又是一頓，低聲道，“你是真不願意楚安嫁給我。”
“願意的，”季元瑤終是將抬起頭，起身將他的帽子摘下來，又替他鬆了幾個扣子，“既然是大哥喜歡的人，那我自然也是要喜歡的。”
季瑾之笑了，“你怎知我喜歡她。”
季元瑤也是笑了，昂著頭看他，“若是不喜歡，大哥何必留她在身邊，喝她做的湯，聽她無理取鬧。”
她斷定季瑾之是有些喜歡這位鳳蘭公主的，至於能有多喜歡那就不知道了，畢竟季瑾之的心思沒有多少人能夠猜透的。
“瑤兒，若真是這樣，你會怎麽看。”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再說了，”季元瑤推開門看向外麵，大好的天氣，她還真想出去逛逛了，“能夠娶喜歡的人，又何嚐不是福氣。”說罷抬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