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她就是他的天地
謝旌放下電話，看到青偃站在門口。
“外麵風大，快進來。”謝旌趕緊站起身來。
青偃在沙發裏坐下，問他：“你——要坐那個位子？”
謝旌看著她，沒有猶豫：“是。”
青偃問：“為什麽？”她隱約明白幾分，但她要聽他的答案。
謝旌回：“以前覺得沒必要，但現在——我也不是不能坐那個位子。”如果坐了，能讓他更好地保護青偃和顧蘭兮，那他坐。
青偃頓時都懂了，可她也不知道說什麽。謝旌做事雖然有些狂妄，但他不是衝動的人，做任何決定前，他都有過深思熟慮。更何況，他說的是“能做”，而不是“想做”，說明這件事他還沒有下定決心。
她指了指一邊的醫藥箱，問道：“今天藥換了嗎？”
謝旌說沒有。
她便道：“那我來換吧。”
洗幹淨手後，謝旌已經解開了衣服。他看著瘦，身上還是很結實的，可走了這一趟，肩胛骨都凸出來了，而那顆子彈隻要再往上一點點，他就真的回不來了……思及此處，青偃心中一慌，趕緊收了心神，仔細替謝旌換藥。
北邊發生的事，謝旌簡單說了。
他中彈是實情，可中彈而亡的消息卻是楚毅雄故意放出去的。當時戰事已到了關鍵時刻，就看誰多錯一步，楚毅雄便將計就計，引大總統和海國的軍隊入局。
為了將事做得逼真，楚毅雄連金灶沐都瞞下了。當時謝旌昏迷著，也沒法暗中將消息傳遞出來。楚毅雄覺得隻要謝旌平安歸去，家人一時的悲傷是無所謂的，可謝旌卻不是，他怕青偃傷心。
所以等身體稍微好一些，他便聯係了金灶沐。金灶沐這人平時看著不太著調，可關鍵時刻不會掉鏈子，這一點謝旌很清楚。金灶沐一開始什麽都沒說，隻道讚同楚毅雄的做法，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趕緊解決北方的戰事回來，江南這裏還有一堆事還等他處理。
謝旌便和楚毅雄速戰速決。待北方大局一定，謝旌便想盡一切辦法，火速南歸。也因如此，金灶沐才會同意青偃去打蒲省，他知道，謝旌就快到了，不會出大事了。
另外，這時候金灶沐吐露了所有實情。謝旌聽得幾乎抓不住話筒，他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命懸一線時，青偃也正經曆著生死……
謝旌深深看著青偃，目光中滿是心疼之意。
青偃處理著他還未痊愈的傷口，輕聲問：“痛不痛？”那日他剛到南城時抱了她，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這幾日又都忙忙碌碌的，沒休息好，傷口自然恢複得沒那麽快。
謝旌握著她的手說：“早不疼了。”再疼也沒有她疼，顧懷，還有他們的孩子……當金灶沐把事情前前後後同他講的時候，他幾乎瘋狂。
她懷著孩子救出顧蘭兮，被羅彪所擒，顧懷以命護了她一命，可她還是失去了孩子。若不是曹嘉年，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想到這些，他覺得自己打的那些仗都沒有了意義。
謝旌將青偃抱在懷裏，聽著她淺淺的呼吸，他才終於有了安心之感。
青偃說：“等回去後，我想去狗頭坳住幾天，我想師傅了，想去陪陪他老人家。”
謝旌撫著她柔軟的發絲，溫柔道：“嗯，我陪你去。”
青偃問：“可是那些事……”
謝旌搖頭：“都不重要，天塌不下來。”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天地。
青偃也沒有拒絕：“嗯，一起去。”如果換了從前，她會勸他以大局為重，但現在她隻想他陪著她。
自私又如何呢？兩輩子她都活得無比清醒，真的很累。
*
五月中旬，蒲、越省大局已定，謝旌順利接手兩省軍隊。
五月下旬，謝旌和青偃返回江城。挑著把最重要的幾樁事解決後，謝旌陪青偃回了狗頭坳。
林副官自然早就貼心地把一切都打點好了。見那簇新簇新的房子，青偃不禁笑了：“林副官要是不做副官，倒可以改行去造房子。”
謝旌看著明媚的笑靨，心中一暖，多久了，她的臉上沒有這樣自然流露的笑容。
他亦笑道：“林副官家裏本來就是造房子的，他的父親一直希望他子承父業，是他自己非得念軍校，走從軍的路子。”
青偃倒有些奇怪了：“他為什麽對從軍那麽執著？”
謝旌笑容一滯，沉默片許，卻還是說了：“因為顧哥。顧哥對他家有救命之恩，為報恩，他跟了顧哥，後來我接老謝的班，顧哥挑了最得力的幾個手下幫我做事，其中就有林副官。”
青偃的笑容也散了。
顧懷啊……他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走吧。”謝旌牽了青偃的手，去往後山。
五月的天，陽光耀眼，樹木蔥蔥鬱鬱，鳥鳴聲聲不絕。原本雜草叢生的路子，也被林副官帶人清理得幹幹淨淨，不過，野花倒是給留下了。
青偃便采了一些，與各種精致的糕點一起，放在了師傅的墳前：“‘鳳凰台’的點心，很貴的，你別浪費了。”
“還有，你最饞的屠蘇酒。黃院長說我還不能喝酒，就不陪你喝了。”
“老頭子……”她的手劃過墓碑，緩緩道：“我很想你。”
山間微風習習，枝頭不知停著一隻什麽鳥，吱吱喳喳叫得起勁。青偃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不禁朝枝頭望去。
謝旌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那隻鳥。
青偃對他說：“師傅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跟我說，他是老子的後人，他死後會化成風，化成雨，化成世間的花花草草，化成林間的鳥兒雀兒，總之，我走到哪裏都能見著他，他會煩死我。”笑了笑，她指著那隻鳥道：“那鳥的聒噪，倒和老頭子如出一轍。”
謝旌心中湧起莫名的不安，臉上卻未顯露絲毫，隻道：“你師傅是真的疼你。”
青偃歎了口氣道：“再疼，他也早丟下我，入輪回逍遙快活去了。”
謝旌摟著她說：“你還有我。”
青偃抱著謝旌，大聲對著墓碑說：“老頭子，你看好了，我找的男人，比你有錢，比你長得好看，哪樣都比你強！你走你的，我活得很好！”
謝旌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