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曹嘉年的回憶（三）
他軟禁了青偃，還給她用了藥，按計劃，他是要帶她去北方的。
可青偃還是逃出去了，不惜一切代價。
不但如此，等身體一恢複，她就決絕地去找謝旌。
當她抱著謝旌跳江時，他從未那麽失望過。她，竟然可以為了謝旌去死。
這不是他了解的傅青偃。傅青偃是惜命的，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她也不會死。前世，他曾跟他開玩笑：“如果你和我必須死一個，你覺得我們該誰死？”
她笑笑，回得坦蕩：“反正我不去死。你那麽多手下，你應該也死不了。”
他聽著其實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便又問了一句：“你就不能護著我嗎？”
她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笑道：“你多金貴，人家要的肯定是你的命。我一條賤命罷了，誰要呢？既然人家的目的是你，我護得住你肯定護，護不住的話，那也隻能各自保命，能逃一個是一個，你說是不是？”
他半真半假地說：“青偃，你這個回答讓我挺失落的。”
她回：“我假惺惺地說願意為了你赴湯蹈火，你也不信啊。既然如此，大家坦坦白白地說，有什麽不好？更何況，也沒什麽好失落的，我膽小惜命你是知道的，可你身邊有很多願意為你死的人，你應該很滿足才對。再不然，你和我比比，我可沒什麽願意為我去死的人。”
外麵是有很多願意為我死的人，可他們都不是傅青偃。這話他放在心裏說了。
青偃說得也沒錯，大家坦坦蕩蕩的，也沒什麽不好。說白了，讓他為了她去死，他應該也做不到。
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直到她在他懷裏死去。
他瘋魔了一般，不管不顧地一槍斃了他的太太，那位東三省大軍閥的妹妹。這還不夠，他要他的青偃活過來。他錯了，原來這個世界沒了她，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於是，他去了古迦陵族的遺址，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覺得癲狂的事。
他要和她一起重生。
如果成功了，那這一世的恩怨就扯平了，他們重新來過。
如果失敗了，生未同衾死同穴，也好。
他毅然抱著她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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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越來越大，曹嘉年咳得也越來越厲害，他緊緊抓著扶手。
手下忍不住過來勸：“大少爺，進去吧。”
曹嘉年舉手示意無妨。
他還不能死，他要護著青偃的命。謝旌說，他對青偃的念念不忘，隻是放不下“失去了她”這樁事。放屁，他愛她不會比謝旌少一絲一毫！
“咳咳咳咳——”
曹嘉年在風中咳得幾乎透不夠氣來。
身體越是難受，腦子卻是越發清楚了。他曹嘉年前世是天之驕子，這一世也不能活得如螻蟻。他倒是要看看，是謝旌走得遠，還是他站得高？
這一次，他和謝旌光明正大地競爭。
至於青偃，隻要他活著，她活著，他總有辦法讓她回到他身邊。
待咳嗽稍停，他轉身吩咐手下：“準備下，明日北上。”
*
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
節氣一個一個地過去，秋葉還未落盡，雪已飄了下來。
因中秋之日，青偃從江城商戶那邊“募捐”了一大筆錢和物資，加上謝家、顧家和金家的底子，三省災後重建倒也勉強對付過去了。
一般來說，大災之後最怕的是暴亂。人都活不下去，自然是什麽都顧不上了。為此，謝旌動用軍隊，進行了一輪嚴打，不僅對付暴亂的百姓，還有渾水摸魚的奸商和官員。
壓了物價，換掉貪汙腐敗的官員，安置無家可歸的百姓……一件件，一樁樁，忙得謝旌根本無暇再顧及其他。
青偃自然而然接了軍工廠、飛機製造廠和學校的事。
她督理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裏，又是夏希文的女兒，加上人聰明，既有手段又有能力，上上下下便也服她。故此，她處理這些事倒也還算順利。
兩人雖然各自忙碌，但謝旌也沒有食言。不論多晚，必定回家。
有時候到家已經淩晨兩三點了，那麽冷的天，他五六點又要出門。青偃於心不忍，便說：“你也別來回折騰了，讓林副官帶著換洗衣服，哪能住下就住下吧。”
謝旌鑽進被窩，將她抱進懷裏，嘀咕著：“住什麽，那裏又沒有你……”
青偃一抬頭，他已經睡了過去，心中越發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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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冬天，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都是一個關卡。
杜之衡病了，先是感染風寒，吃了幾帖藥好了些，便也沒注意，誰知病情反複，最後成了肺炎。青偃連夜將人送進了醫院，黃院長拍著小心髒說，辛虧送得及時，要再晚點後果不堪設想。
杜太太嚇得差點暈過去。杜家子女都不在江城，杜太太身體又一向不好，青偃不放心，便安排了人照顧，自己也是每日來探望。
杜太太本來就喜歡青偃，見她這般盡心盡力，更是喜愛極了她。
她私下對杜之衡說：“當年如果沒有那些事，青偃這孩子就是我的兒媳婦啊。”
杜之衡也難得感慨：“是啊，夏希文一輩子就食了這個言，他女兒的婚事沒說話算話。”
杜太太想了想，道：“要不，你認她做幹女兒吧？不過，以她如今的身份，不知道謝家會不會同意……”
杜之衡不由提高了音量：“需要謝家同意嗎？我是認夏晏做幹女兒，又不是認謝家少夫人做幹女兒！”
說得太過激動，杜之衡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杜太太趕緊站起身來，輕拍他的後背替他順氣：“好好說話，你激動個什麽？你要覺得這事可行，那我就跟青偃說去。”
“跟我說什麽？”青偃推開虛掩的門，剛邁了一步，又退了回去：“我在門口站一會兒，身上都是寒氣，別凍著杜先生了。”
杜太太笑著朝她招手：“哪那麽嬌氣，外麵冷，過來說話。”
青偃卻還是站了一會後，才脫去外套掛在衣架上，提著一個層層包裹的飯盒過來，笑道：“昨天杜先生說想吃酒釀圓子，喏，趁熱吃。”
打開蓋子，她取了一邊的勺子放到杜之衡的手裏：“加了牛奶和桂花。”
杜太太笑道：“你真是有心了，昨天他也就隨口說了一句。”
青偃道：“一碗酒釀罷了，杜太太客氣什麽。”又道：“我剛去了趟鋪子，新做的棉衣棉褲，說是下午做好會直接送過來。”
杜太太心中感動，看青偃的眼神越發慈愛了：“我那幾個孩子，做得都未必有你貼心。剛我還和之衡說呢，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