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高燒
謝旌有氣無力地說:“你也不用擔心我逞強,剛那幾刀子下去,我還能逞什麽強呢?睡吧,天塌下來,我也沒辦法了。”
說罷去拉青偃的手。青偃在他身側躺下。
木板床狹窄,原本隻能躺一個人,謝旌側著身子,將青偃摟進懷裏。他的腿疼得厲害,身上仍在冒虛汗。
青偃也心疼,可如今缺藥的情況,除了硬扛,也沒有別的法子。她伸手環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地輕揉,希望能讓他稍微好受一些。
謝旌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道:“我沒事,別擔心。”
青偃啞著嗓子,在他懷裏說:“謝旌,不管怎樣,你都要好好活著。”
謝旌心頭一暖,不由得收緊了雙臂。腿上似乎也沒那麽疼了,身體已是倦極,沒多久他便睡著了。
青偃聽著謝旌沉重的呼吸和沉穩的心跳,緊繃了幾天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疲憊感鋪天蓋地湧來,似乎連彎一下指頭都要用盡全身力氣。
眼皮有千萬斤重,很快的,她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
首先醒來的是謝旌。
領軍這幾年,他已經習慣了軍隊的作息,所以即便累得想死,一到時間他還是會醒過來,再加上外麵有人敲門,即便睡死了,他也能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青偃仍在他懷裏沉睡,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的青偃啊,平日裏雄赳赳氣昂昂跟隻獅子似的,睡著了倒成了一隻小貓,很是招人憐惜。
隻是,謝旌的笑容還未擴大便凝固了,混沌的腦子也瞬間清醒過來。
不對勁,青偃的身子燙得厲害。
他迅速探了她的額頭,即便沒有溫度計,他也知道肯定超過三十九度了。該死,他睡太沉了,她在他懷裏燒成這個樣子竟沒發覺。
曲著一條傷腿下床,他在一堆藥裏找退燒藥。
門外的敲門聲又響起,謝旌皺著眉頭應了一聲:“進來。”
官師長推門而入,說道:“督理,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您看什麽時候撤?”
謝旌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頭也不抬道:“把你的計劃說一遍。”不會沒有退燒藥吧?
官師長言簡意賅地把撤退計劃講了一遍,謝旌回他:“照你的計劃行事,你帶隊先走。”萬幸,還有一點退燒藥!
官師長不解:“那督理您呢?”
謝旌喊門口的士兵,士兵立刻跑了進來。謝旌對他說:“去倒熱水來。”又轉頭對官師長道:“青偃發燒了,我等她退燒一起走。你去安排吧。”
士兵很快就端了熱水來。謝旌取了熱水,半抱起青偃,低聲道:“青偃,來,我們吃藥。”
青偃沒有任何反應,謝旌越發覺得不對勁了,隻能拿了藥喂入她嘴裏,可她卻仍舊沒有絲毫反應。心一急,他猛喝了一大口水,吻住了她的唇,直接用嘴幫她吞咽。
官師長和士兵立即轉過頭,迅速退了出去。
誰知士兵剛走到門口,就聽謝旌說:“再端盆溫水,拿條幹淨的毛巾來。”
士兵為難地看著官師長,溫水還好說,幹淨的毛巾他去哪裏找呢?
官師長說:“去找找吧。”
士兵:“……”
*
好歹是找了塊幹淨的布來,這樣的情況謝旌也沒法計較,他趕緊解了青偃的衣服,用溫布不停地擦拭額頭、手心、頸部、腋窩等處。
過一會兒,他就用唇探她額頭的溫度。如此大概過了快一個小時,溫度才降下來。
期間,官師長又來匯報過一次,謝旌隻說了句:“你們先走。”
官師長哪能真自己走了,隻好讓旅長帶隊出發,他仍在謝旌屋外待命。
謝旌見青偃隻有點低燒,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便和官師長一起去追前行的部隊。
拿了條毯子,細細地將青偃裹好,又囑咐抬擔架的士兵務必千萬小心,他才上了官師長為他準備的馬。
他也不敢讓青偃離開他的視線,行一段就要停下來探探她的溫度。
第三次探的時候,感覺青偃的溫度又高了些,本就沒放下的一顆心又往上一提。官師長見他臉色不好,便勸了一句:“沒事的,少夫人練的是童子功,身體一直都不錯,應該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謝旌一聽,眉頭不由一皺。官師長說得沒錯,他和青偃相識這幾年,除了受外傷,她幾乎沒得過傷風感冒。有一次他感冒了躺在床上哼哼,她還嫌棄他傻子才感冒呢。他多嘴說了句:等你感冒的時候,我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她不屑地回:我是師傅從小草藥喂大的,這種病早在我身上絕跡了,即便有,那也是下場毛毛雨,睡上一覺就完事了,哪跟你似的,都成病雞了!
此刻,她不僅成了病雞,還成了隻昏迷不醒的病雞。
太不對勁了。
謝旌提起的心直直往下墜,腦中不由浮現他放曹嘉年走時,曹嘉年說的話。
曹嘉年說:“謝旌,你是學醫的,你應該知道一個年富力壯的人得了病後,是怎樣一點點變虛弱,一點點失去生命的活力,最後在某一天悄然離去。你若執意和青偃在一起的,這便是她的下場。”
謝旌當場回罵:“你再咒青偃,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弄死你!”
曹嘉年沒有回話,隻是冷笑。
那個笑浮在曹嘉年的臉上,曹的眼裏沒有溫度,卻又充滿了篤定與勝券在握,甚至還有幾絲悲愴的涼意和難忍的心疼。
謝旌看了那惹人厭的表情,差點又要壓不住火,可抓到那餘韻中的悲涼和心痛,卻讓他心裏莫名“咯噔”一聲。
“咯噔”之後,他當然不信,覺得曹隻是給他添堵罷了。但此時此刻,他感覺又聽到了那個一聲“咯噔”。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
他大爺的,肯定是曹嘉年那王八蛋誆他!
人吃五穀雜糧,怎麽可能不生病?青偃這幾日折騰成這個樣子,他又傷了腿,還走失了將近一天一夜,她急得跟什麽似的,幾日的不眠不休加上心思焦慮,一旦放鬆下來,肯定免不了心力交瘁,生病也是自然。
他想多了。
謝旌將曹嘉年說的話拋諸腦後,仍舊繼續觀察青偃的體溫。
情況並不好,她又開始發高燒了。而且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嚴重,上一次還有退燒藥,這次連退燒藥都沒了。
物理降溫再怎麽降也隻是輔助的辦法,青偃這麽高的溫度,必須得用藥。
可周圍是未退的洪水,吃的喝的都成問題的,他上哪兒去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