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洪水衝走謝旌
不用看，謝旌和青偃也知道來者是誰。
“曹嘉年這個瘋子！”謝旌說得咬牙切齒。
青偃的目光亦黯了下來，寒意頓現，她對謝旌說：“我去殺了他。”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絕不會為了前世之事犧牲掉今生，更何況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她跟曹嘉年之間的糾葛，既然不記得，那無論他說什麽都沒有任何意義。
謝旌攔住她：“我來。”
青偃急道：“你的腿——”
謝旌道：“我隻是腿受了傷，人還沒廢呢。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我來動手。”
青偃深深地看著謝旌，心中像被什麽填滿，鼻子酸得厲害，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謝旌的意思她怎麽會不明白？她和曹嘉年都是重生而來，曹嘉年又那麽明白地說了他和她前世之間的糾葛。如果以後她真的想起了什麽，那麽親手殺了曹嘉年這件事很有可能會讓她難受，謝旌寧願她到時候怨他，也不願她自責。
還有，曹嘉年也不是個木偶，站在那裏任她動手。不管殺誰，都是有危險的，謝旌也不願意讓她冒險。
青偃一咬牙，握著謝旌的手說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走！”她不逞強，也不允許謝旌逞強，他們還要一起去作威作福，一起白頭偕老呢！
到了這個時候，兩人早已心意相通。
即便不說話，一個眼神便已明白對方意思。謝旌也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他迅速做了決定：“好，我們走！”曹嘉年目標是他，隻要他離開這裏，他應該沒空對那些百姓動手。
突然，一道破了音的尖銳聲自遠處出來，像一把刀劃破了蒼茫的雨簾：“決堤了，決堤了——”
謝旌和青偃心頭一驚，本能地循聲而去。黑漆漆的夜裏，仍舊隻有炮彈的火光和點點的燈光，並不能看清什麽，可是迅速抬升的水位，足以讓兩人明白發生了什麽。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平橋縣的長江堤壩徹底垮了，這裏很快會變成一片汪洋。
謝旌大聲吩咐周圍的士兵：“什麽都不用管，帶著人逃！趕緊走！”
青偃握著謝旌的手不禁加深了力道，她低聲說：“謝旌，你忍著點疼。”
謝旌知道沒有別的選擇了，亦緊緊回握住她的手。
青偃半攙著謝旌，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往城外跑去。
四周都是哀嚎和哭喊聲，生死關頭，每個人都在求一個生，或是求一個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樣的場景，青偃經曆過不止一次兩次，起初的時候還會有一腔熱血，但熱血過後呢？她也無法挽回什麽。漸漸的，她的心便越來越硬了，不是她麻木不仁，而是在天地的力量麵前，人實在太過渺小，她也無能為力。
可是，當看到一個小女孩抱著一棵樹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下來。
小女孩隻有三四歲，那棵樹也搖搖欲墜，讓青偃詫異的是，小女孩所處的地勢較低，水已經很高了，她是怎麽爬上去的？
很快的，青偃就明白了。
小女孩在喊：“娘——娘——”頭不停地往下看。
青偃的的心像被什麽堵住了，很難受。是那個女孩的母親在水下撐著她，而看女孩下墜的身子，她的母親明顯撐不了多久了。
青偃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她父母也是如此，用他們的肩膀將她從死亡裏托了出來。她是幸運的，有師傅接住了她，可那個小女孩並沒有誰能接她——她的母親也應該明白，可生死一線，她還是選擇相信會有奇跡，相信她的孩子可以活下去。
隻是片刻的停頓，謝旌已順著青偃的目光瞧去，立刻明白了所有。他們兩人自顧不暇，如果帶上那個小女孩，毫無疑問是個累贅，可怎麽能不救呢？青偃在考慮他，所以猶豫了，那這個決定就由他來做吧：“帶那個孩子走。”
青偃轉頭看謝旌，謝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救，一個小孩子而已，還拖不死我們。我在這裏等你，你去把孩子抱過來。”
青偃有些猶豫，讓謝旌一個人待著，她怕出事。可謝旌卻催促她：“你快去快回。”
青偃不再糾結，有這個時間，她早就把孩子抱過來了。
鬆開謝旌，她飛身上前，從洪水中將小女孩救了出來。至於小女孩的母親，她實在無能為力了。
待青偃抱著孩子轉身，卻見到可怕的一幕。
曹嘉年不知何時出現在謝旌的身後，他的槍對準了謝旌。
“謝旌！”青偃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瘋了一般往前衝。
謝旌反應也快，自子彈射出時，他身子一動，堪堪躲過。
曹嘉年是鐵了心要幹掉謝旌，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可能放過？於是，第二發、第三發子彈接踵而至。
謝旌躲得十分吃力，但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已經和官師長他們匯合，身上就不可能沒有武器。
躲閃之時，他也拔出了槍，對著曹嘉年射擊。
隻不過，他才射出第一槍，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洪水竟然像浪一般打來，青偃已經衝到了他的身邊，她的手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可還來不及相握，巨大的衝擊力便將兩人衝散了。
“謝旌——”青偃眼睜睜地看著謝旌被卷入洪水之中，瞬間消失了蹤影。
眼淚奔湧而出，她使勁全力想去找他，可她也被卷進了洪浪裏，抱著孩子在浪中隨波掙紮。
背撞上了什麽，疼得青偃眼前一陣發黑。她本能地抓住了那根被洪水連根拔起的樹，一個躍身，抱著小女孩趴在了那樹幹之上。
“謝旌——”她發瘋一般地大喊。
一隻小手撫上了她的臉，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在洪水之中單薄似蝶翼：“姨姨，不哭了。”
青偃驀然一怔，待感覺到唇角都是苦澀的鹹味時，她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壓抑的哭聲突然噴薄而出。
謝旌，謝旌在哪裏呢？
這個世界，難道又要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