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夜奔縣城
謝旌開口道：“我是謝旌，讓官明凱官師長過來聽電話。”
這個時候縣長能親自來接電話，大概率官師長已經到了縣城，見長江決堤，第一時間接管了縣政府，壓著縣長抗洪。
謝旌的猜測沒有錯，不過，隻猜對了一半。
縣長在電話那邊哆哆嗦嗦的，聲音更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督——督理，官師長去打仗了……”
謝旌大怒，他媽的曹嘉年，還有完沒完！真要拉著所有人陪葬嗎！
強壓著怒氣，謝旌對縣長道：“把那邊的情況簡單說一遍。”
縣長在那邊說得淒淒慘慘：“晚上八點左右的時間，長江決堤了，差不多同樣的時間，官師長也帶著軍隊到了，他和將士們去抗洪，可突然出現了另一支軍隊，對著官師長他們猛攻，現在他們正打得厲害呢。督理，現在怎麽辦呢？縣上都要被淹了，外麵又在打仗……”
謝旌果斷命令他：“他們打他們的，你想盡一切辦法帶著縣上的百姓往吳省逃。聽清楚了，不是你一個人逃，是組織百姓逃。這是軍令，如敢違背，按軍法處置，聽清楚了嗎？”
縣長那邊隻能回：“聽清楚了聽清楚了，督理，我立刻照辦。”
謝旌又道：“你先頂一頂，我盡快趕過來。”
縣長一聽謝旌過來主持大局，語氣頓時輕鬆了許多：“是是是，督理您路上當心。”
當心你大爺！謝旌放下了電話。
青偃耳力很好，將謝旌和縣長的電話聽得清清楚楚，她說：“現在趕過去嗎？”她擔心他的腳，卻也明白這是沒有選擇的事。
謝旌說：“嗯。”他的目光迅速落回沙鎮長臉上，沙鎮長被他炯炯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
他再傻，經過方才一番電話也知道麵前坐著的是誰了。
“謝督理。”沙鎮長喊了一聲。
沙正直直看著謝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至於客棧掌櫃，則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萬幸他沒怠慢這位謝督理，甚至剛剛沙鎮長一家子針對謝督理時，還說了公道話，想來這位謝督理也是不會為難他的吧。
謝旌對沙鎮長重複了一遍剛剛對縣長說的話：“把鎮上的百姓都喊起來，組織大家往吳省逃，省界那邊會有人來接應和安置你們。如果有別的出路，那也行。總之能跑一個算一個。” 照這個形勢，如果不盡快撤退，明早指不定得死多少人。
沙鎮長連連點頭：“是是是，我這就去安排。”
如果是別的人說在省界那邊有人會安置他們，沙鎮長還不一定相信，但謝旌說的，他信。這一個月來的洪災太慘烈了，死了多少人不清楚，但能清楚的是能逃出去的人都被安置了。
謝旌，不說別的，就衝著他能帶人來抗洪這一點，就和其他的軍閥不一樣。
沙鎮長信他。
整個人已經傻掉的沙正突然開口：“你們要去縣城？我送你們去，我家有車。”
他話還沒說完，沙太太緊跟著說：“阿正，那裏發大水呢——”話一出口，她立即看了眼謝旌，意識到現在說這樣的話不合適，可她終究是愛子心切。
沙正卻當沒聽到沙太太的話，繼續道：“這種天氣，你們走過去天都要亮了。”
青偃說：“借用車即可，我會開車。”謝旌的腿傷沒有痊愈，有車自然最好不過了，不過摸不準沙正到底存了什麽心思，大家還是別在一輛車上為好。眼前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她不想節外生枝。
謝旌也是相同的想法。
沙正沒料到是這個結果：“讓我送你們去吧，這大雨天車不好開的。”
謝旌懶得廢唇舌，直白地說：“就像你不相信我是謝旌，我也不相信你是真心願意幫忙。你跟著沙鎮長遣散這裏的人吧。”
沙正衝口而出：“謝督理，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想參軍，請讓我跟著您走吧！”
謝旌沒時間跟他浪費時間：“你要是想參軍，軍隊有負責收士兵的人，我不管招募的事。車在哪裏？”
後一句已經顯示他很心急了，沙鎮長趕緊帶路。
看到嶄新的車後，謝旌和青偃兩人情不自禁地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裏都讀出了“幸運”兩字。竟然能在這樣的境地，找到一個如此不錯的代步工具，實在是謝天謝地。
謝旌對沙鎮長說：“車子我不確定能不能完璧歸趙，但等這裏的事了結，我一定還你一輛同樣的新車。”
沙鎮長連連擺手：“不必不必。”
謝旌不再多說，彎腰進了車裏。青偃係好安全帶，迅速啟動汽車。
兩道昏黃的燈光在磅礴的大雨中如微弱的螢光。可即便光再弱，雨再大，前方的路多艱險崎嶇，他們也義無反顧地往前行。
沙鎮長看著車子的離去，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敬意。
沙正站了半晌，突然轉身從後院牽了馬出來。沙太太大喊：“阿正，你做什麽？”
沙正二話不說，翻身上馬，追隨著那兩道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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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太大了，瓢潑一般落在車的擋風玻璃上，視線很不好，青偃開不快。
副駕駛座上，經這一番折騰，謝旌腿上的傷口裂開了，血不斷往外流，加上雨水衝掉了晚上塗的草藥，疼倒還好，就怕發炎引起一係列並發症。在這個的節骨眼上，身體若垮了，情況就不妙了，謝旌並不是不擔心。
青偃瞥見他臉色發白，趕緊將車停了下來，彎腰就去看他的傷口，一見之下，心中莫名一疼，趕緊從身上掏出村長給的藥膏，幫他塗抹起來。
謝旌倒有些意外：“你帶著藥。”方才走得匆忙，他還以為他們什麽都沒帶呢。
青偃一邊塗，一邊說：“從小養成的習慣，重要的東西不管什麽情況都不能離身。”
謝旌心下一暖，重要的東西，一瓶藥自然不是，重要的是他吧。
原以為自己這樣的處境已經夠淒涼了，可因為有她在身邊，兩個人一起走，倒也不覺得苦了。
“青偃。”他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青偃抬頭：“嗯？”
謝旌微微一笑：“沒什麽，就想叫叫你。”
青偃亦回以一笑。這幾年的默契，即便他什麽都不說，她也是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