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跳江
隻是，計劃不如變化。
走了大約快一個小時，青偃發覺謝旌的不對勁了，蔫蔫的，向來話多的他，竟然一聲不吭。
她當即停了下來，見謝旌原本蒼白的臉，此刻卻泛起潮紅，趕緊將手伸到他的額頭。手心滾燙，她不禁有些慌了，急忙喚他：“謝旌，謝旌——”
謝旌睜開半閉的眼，眼神迷離不說，眼中皆是紅絲，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青偃趕緊請閻營長將他放下來，再從林副官身上接過藥箱，翻著找退燒藥。剛找到藥，正要喂謝旌吃，卻聽槍聲傳來。
曹嘉年如幽靈一般，竟然帶著人追到了。
閻營長低聲道：“少夫人，你帶著督理先走，我們頂著。”
青偃知道曹嘉年的能力，不要說閻營長他們受了傷，即便沒有受傷，也不可能是曹嘉年的對手。
如今謝旌這樣的情況，這命令隻能她下了。
她站起身來，對閻營長、林副官和親衛兵們說：“現在，想盡一切辦法，能逃一個是一個，不必顧及我和謝旌。”
閻營長急道：“少夫人——”
“這是我的命令，也是謝旌的命令。”青偃毅然打斷他，嚴厲道：“趕緊逃！如果遇到官師長，把情況告訴他，請他設法營救。我會盡一切保著我和謝旌的命。”
說罷，她將藥喂入謝旌口中，一咬牙背起他。正要施展輕功離去，卻見閻營長和林副官他們仍舊在身後緊緊跟著。
“你們幹什麽？”青偃並不喜歡婆婆媽媽，她做事向來當斷則斷。
閻營長咧嘴笑了笑：“少夫人，就憑您剛才那一番話，老閻這條命就交給您和督理了！”
林副官亦道：“我是謝督理的副官，督理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其他親衛兵也說：“要是護不住督理，我們就算活著，也沒臉回謝家軍營了。”
青偃微微一愣，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略一沉思，她點點頭，說道：“好，那就一起拚一把。閻營長，還是你來背謝旌，林副官，跟著我。”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那就不說了，反正已經是這樣的局麵，一起逃，或是分開逃，勝算是一樣的，賭一把吧！
曹嘉年的人已經到了麵前。
青偃二話不說，直接朝他射擊。曹嘉年的手下趕緊護著他。可青偃就是盯死了他，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三次。
她的身手快如閃電，加之夜晚作戰她有天然的優勢，無論是射擊還是近戰，竟沒一個人能贏過她三招。
曹嘉年氣得渾身發抖。沒有了兩人記憶的她，竟然能這樣絕情地想置他於死地！
他不敢動她，那他就殺了謝旌！
命令一下，除了保護他的人，剩下的都去攻擊謝旌。
閻營長護不住，身中數彈倒下——可即便是倒下，他還是用身子護住了謝旌。
林副官也沒好到哪裏去，本就負傷的親衛兵就更不用說的，第一輪掃射後便差不多都犧牲了。
青偃腦中的一根弦終於斷了。
很多年前，在冰天雪地裏，她一人麵對狼群。饑餓的狼群想吃掉她，而她沒給它們這個機會。此時此刻，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時候的心情。
她殺了狼王，在所剩無幾的幾匹狼麵前，割斷了狼王脖頸，直接喝它溫熱的狼血補充體力。剩下的狼似乎被她修羅一般的樣子嚇到了，退了幾步之後，轉身而逃。
她想，現在的自己，除了沒有生飲狼血，嗜血的樣子應該也差不多吧。
她抓不住曹嘉年，但也不會允許他動謝旌！
一個掠身，她從閻營長身下扯出謝旌，一手扶著他，一手拿槍射擊，與此同時，她逃跑的速度卻沒有變慢。
手中的槍支已經沒有子彈了，而他們的身後是滾滾長江。她沒有猶豫，帶著謝旌直接跳入了江中。
“青偃！”
寂靜的夜已走到盡頭，黎明即將來臨，冰冷的雨水淅淅瀝瀝，曹嘉年的聲音淒厲如鴉啼，回音一陣又一陣。
*
青偃至今還記得她是怎麽殺死狼王的。
那時候，以她的輕功她是可以逃的。隻是，在雪天一色白茫茫的世界裏，餓的不僅僅是狼，還有她。
如果錯過了這些畜生，她怕是得找好久才能找到食物。
餓肚子，真的很難受。
她坦然地走向了那些狼群。並不是她有多藝高膽大，而是她明白這一場戰很難，但她有勝算。她並不莽撞，在江湖中流浪多年，她比誰都惜命。
擒賊先擒王，對狼群來說也是同樣。
當時雪地裏有一個不知哪位獵人留下的廢棄陷阱。她引狼王追逐過來後，便跳了下去。狼王緊追其後，在它躍下時，藏在陷阱壁上的她如閃電一般，拿刀劃破了狼王的肚子。
這一次也是一樣，她是眾目睽睽下跳的江，可在跳之前，她早就看清了江邊的情形。
洪水衝垮了堤壩，卻沒有衝走堤壩，她背著謝旌，沿著堤壩迅速地移動，直到看到一片林子。
她咬緊牙關，帶謝旌上了岸，護著他隱入了林中，找到一能遮風避雨的狹小石洞。
她終究隻是個凡人，做完這一切便累得癱在地上，連動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石洞外，天一點點地亮了起來，即便還是灰沉沉的，但至少是亮了。
這一夜，真的太過漫長。
不過——
青偃的目光落在謝旌緊閉著雙目的臉上，幸好，他們都還活著。
兩人渾身都濕噠噠，衣服不知道被浸濕了多少遍，她倒還好，可謝旌受了傷，又發著燒。她隻能靠在石壁上，用師傅教的呼吸吐納法，快速恢複些體力。
雖然她時常嫌棄她那不著調的師傅，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位不出世的高人。一套呼吸吐納法習了三遍後，便跟睡醒了一般，身上已有了力氣，雖然還是吃力，但比剛剛連動都不能動是好得太多了。
她伸手捂了捂謝旌的額頭，那兩顆退燒藥起了效果，已經沒那麽燙了。再看他的小腿，血又滲了出來，被水浸濕的紗布一塌糊塗。
青偃又是心疼又是擔心，謝旌這個樣子，必須先把濕衣服換掉，傷口也要重新處理，可怎麽辦呢？
她微一思忖，用力在謝旌的穴位上一戳：“醒醒，謝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