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金灶沐服輸
登上那個凹形的最高點,頓時一大片平地便顯露了出來。
青偃微微皺眉,她也沒料到,村子的後麵是一個群山環繞的大盆地,而且看樣子這個盆地是被人修整過的。此刻站在高處看,修整痕跡很明顯,像是開荒成了田地。
青偃略一思忖,便又掠了下去。
等腳踏上平地,她彎下身子撥開些雪,見雪下是青色的幼苗,細細看了一番後,不禁神色一凜。她飛快地跑了一段距離,再撥雪探看,仍是一樣的青苗。如此繞了一大圈,青偃基本能肯定,這一大片平地,種的都是同一種東西。
突然,距她身後不遠處,傳來“哢擦”一聲。
青偃下意識地拔出了腰後的槍,先是往前走了兩步,隨後猛然轉身,像影子一樣,轉眼便到了發出聲音之處,將槍對準了縮成一團的人影。
“站起來!”她厲聲道。
那人瑟瑟縮縮地站了起來。青偃注意到,她身量不高,身形又極瘦,隻是個半大的孩子。
“你——”青偃覺得麵前這個衣著單薄的人有些眼熟,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倒是那孩子借著雪光,先認出了她來:“傅姐姐……”
青偃腦中一個激靈:“大妞?!”是死在三年前連環凶殺裏的受害者王潘氏的大女兒,王大妞。
大妞在這裏,那其他的孩子呢?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被帶到了這裏?”青偃低聲問她。
大妞點了點頭:“他們——他們在都在村子裏,死了好多——”
青偃見她凍得渾身發抖,趕緊把外套脫了下來裹住她:“大晚上的,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大妞篩著身子說:“我想趁著雪天逃出去——村口有人守著,隻能往這裏——試試看——”
青偃看了看遠處黑魆魆的山,不禁眉頭深鎖,能讓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在大雪天翻山越嶺逃跑,可見過的是怎樣非人的生活。
她蹲下身子來:“出去再說,我背你。”
大妞猶豫了下,還是爬上了青偃的背。
“摟緊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說話間,青偃已經施展輕功,跑了起來。
大妞隻覺得耳邊風聲作響,不由地將身子緊緊貼在青偃背上。
越過山的凹處,兩人又回到了楊柳村。青偃明顯感到背上的人一僵,她伸出手拍了拍大妞,示意她不要害怕,隨後便沿著來時的路,躲開村口的暗哨,逃了出去。
*
金灶沐在車裏不時地看表,越坐越冷,索性跳下車子,繞著車子跑圈圈。好不容易跑得身體熱了些,他抬腕看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青偃怎麽還不回來?
要不要去找她呢?可她說了等兩個小時的,現在去不好吧?
正猶豫間,餘光掃見有個人影朝他跑過來。
“青——”欣喜之餘,金灶沐突然想起不能隨便亂叫,便將剩下的“偃”字咽了下去。又見青偃身上背了個人,他詫異道:“這誰啊?”
青偃把大妞放了下來,擦了把額頭的汗,拉開後車座的的門:“先坐進去。”偏過頭對金灶沐說:“金大哥,你開車。”
金灶沐“哦”了一聲,迅速上車啟動車子:“去哪裏?”
“謝家軍營。”青偃說。
金灶沐一怔,很快便明白過來:“你要帶兵來清理這裏?”
青偃點頭:“嗯,孩子們都在裏麵。警察局的能力我信不過,調軍隊穩妥些。”
金灶沐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了口:“謝旌和顧懷都不在,謝家的兵能聽你嗎?”
青偃實話實說:“不確定。不過,謝旌和軍中大小軍官說過,我可以調兵。”那時候,謝旌當著所有軍官的麵說出“傅青偃的話就等於我的話,她要動哪支軍隊,哪支軍隊必須聽命於她”的話時,青偃隻替他捏了一把汗,卻沒料到這話還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金灶沐瞠目結舌,謝旌竟然將軍權給了青偃。身為三省督理,謝旌是多信任她,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他認識謝旌也小半輩子了,謝旌是個性情中人,遊戲人間不假,但卻極有分寸。以前在國外時,他也喜歡和各種女人玩,但真隻是玩,沒有一段戀情能挺過兩三個月。詭異的是,每一個他交往過的女人,對謝旌都沒有什麽惡評,頂多一句:“謝少爺啊,沒有心的,大家露水姻緣罷了。”合則合,不合則散,彼此都灑脫,也是隨緣。
那時候他還老嘲笑謝旌,稱自己就不這樣,他對每個交往的女朋友可都交付了真心的。謝旌嘲諷他,說這不叫真心,叫濫情。
他一向不認。如今看來,兩人的區別是,他能把他的愛分給很多女人,可謝旌卻隻會將所有的愛給一個人。
直至此時此刻,他終於釋懷:當年和謝旌賭追青偃,他輸得心服口服。不是因為青偃選擇了謝旌,而是謝旌付出的,他的確比不上。
青偃不是金灶沐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他現在心思正百轉千回。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妞身上。
“等下我找人來把村子裏的孩子救出來。你先告訴我,他們都被關在哪裏?”
青偃搓著大妞被凍僵的手,大妞看著青偃,突然就紅了眼眶:“我們就住在村子裏做工。”
青偃又問:“你們大概有多少人?”
大妞回:“現在還有三十幾個,他們說人不夠了,要從孤兒院再帶一些過來……”
金灶沐忍不住罵道:“‘鬼門’這些混賬東西,幹的都是人事嗎?”
青偃說:“綁這些孩子過來的,應該不是‘鬼門’的人。‘鬼門’隻是負責封閉消息。”頓了頓,她繼續道:“村子後麵的山裏,種了很大一片的罌粟,想來這裏是一個製毒點。”那些青苗,她和師傅浪跡江湖時見過,她一眼便認出來了。
罌粟十月前後播種,次年四到五月開花,六到八月結果。如今是十二月下旬,差不多剛好這個樣子。
金灶沐似想起了什麽:“難怪了……”
“難怪什麽?”
金灶沐說道:“楊柳村和淮省毗鄰。曹穆山管淮省的時候,省內種罌粟成風,曹家靠販毒大發橫財。後來謝家接管了淮省,謝旌的父親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太過分,也隨他去了。不過這事也不能怪謝旌父親,養軍隊費錢,大家都知道,就算顧家有金山銀山,也不夠謝家龐大的軍費開支,更何況還有一省的百姓要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