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試飛
八月三日，風和日麗，是黃曆上的好日子。
軍工廠後的空曠場地上，一架巨大的運輸飛機整裝待發。林致遠等人在做最後的調試和確認。
飛行員是張兆祥，王耀輝因妻子剛生完孩子，幾番猶豫之下還是放棄了。
陳敦很緊張，青偃也很緊張，老三把關公也請了來，點了三炷香拜了又拜，才把香插進關公前的小香爐裏：“關老爺，各路神仙，各路菩薩，天靈靈地靈靈，你們一定要保佑飛機順順利利地起飛，再順順利利地降落。”
老六笑道：“三哥，你不是說飛機能不能上天，靠的是科學，不是迷信嗎？”
老三“啐”了他一口：“你懂個屁，科學是科學，可神仙菩薩再保佑保佑，也是多多益善！老大為了這祖宗能飛起來，費了多少心血啊，又是去山裏挖礦，又是找各方高人，又是學這學那的。不為別的，就為了咱老大，也得把各路神仙請過來啊！”
老六恍然大悟，深深覺得老三說的很有道理 ，趕緊拉其他弟兄來燒香。
關老爺麵前的小香爐裏，很快就插滿了香。
青偃哭笑不得，隨他們去了。
一切準備就緒，眼看就要到吉時，老三又拿出一大串鞭炮來，果斷地用火點了。
“劈裏啪啦”，聲音震耳欲聾，青偃狠狠瞪了老三一眼：“神經病啊這時候放什麽炮！”
老三吼著嗓子大喊：“老李頭說了，吉時要放炮，放了更吉利！”
吉利你個頭，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一個個鞭炮在地上炸裂，青偃隻好往後退了退。火藥燃燒後的硝煙，在眾人麵前彌漫成一層深深淺淺的簾幕。
透過簾幕，青偃看到一個高高的背影上了飛機。那人迎著燦燦的陽光，萬丈金芒像一柄柄利劍，直直自他前方刺入，將他淹沒在一片光的海洋裏。
青偃看得眼睛生疼，不禁閉了雙目，待再睜開時，那人已經進了飛機駕駛艙。
鞭炮燃盡，硝煙卻還未曾散去。
青偃咽了咽口水，緩解耳朵的不適。老三指著已經開始滑動的飛機大叫：“開了，開了！”
一群人激動起來，跟著一起大喊。
飛機在巨大的歡呼聲中，滑行了一段長長的距離後驟然離地，又慢慢騰空，最後衝向萬裏無雲的蔚藍天際。
頓時，歡呼聲變成了尖叫聲。
老三抱著老六：“飛起來飛起來了！我就說嘛，這請神仙菩薩還是管用的！老大，老大，你幹什麽——”
老三看著一臉古怪的青偃，話音還未落，便見青偃施展輕功，朝飛機起飛的地方飛跑而去。
飛機越飛越高，青偃的心卻直直下墜。
剛被太陽刺了目，所以她沒注意到，走向飛機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飛行員，而另一個卻是林副官。
她突然反應過來，這麽重要的時刻，謝旌去哪裏了？
“你怎麽在這裏？謝旌呢？”青偃微微喘著氣，問滿臉擔憂的林副官。
林副官伸出手，指了指天上的飛機：“督理他在飛機裏。”
青偃的心像被一隻手狠狠抓住，差點無法呼吸。她方才已隱隱猜到，但仍抱著一絲希望，也許不是謝旌呢？可林副官卻給了她最糟糕的回答。
“他為什麽會上去？張兆祥呢？”
林副官回：“張兆祥摔傷了手，不能飛了。督理說不要誤了吉時，飛機他也會開，換了衣服就上去了……我攔不住啊！”
青偃的耳朵似還沒從鞭炮炸裂的聲響中緩過來，嗡嗡直響。
她呆呆地看著飛機，沒事的，林先生他們調試了很多遍，技術上是沒問題的，老三還請了關公來，各路神仙菩薩也都看著呢，謝旌一定一定能平安降落的……
“轟——”的一聲巨響，震得她心跳驟止。
她眼睜睜地看著飛機撞了山，左翼折斷，在空中停滯了大約半分鍾，直直往下墜去。
“老天啊——”林副官雙腿發軟，差點跌坐地上。
青偃隻覺得那隻手已然捏碎了她的心，心裏沒了知覺，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謝旌，謝旌他不會死的！
她瘋了一般朝飛機墜落處跑去。
油箱破了，飛機已經開始著火，她拔出匕首，刺破飛機的門鎖側身而入，見到滿頭是血的謝旌愣了兩秒，隨後深吸一口氣，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顫著手去解他的安全帶。可是解不開，她索性用刀割斷，連拉帶拽，硬是將他拖出了飛機。
飛機的火越燒越旺，她便半背著他使勁全力往前逃離。
巨大的爆炸聲在她身後響起，伴隨而來的氣浪重重砸在她身上，疼得她摔倒在地。可她不敢暈，她像老母雞一樣，緊緊護著謝旌。
林副官等人終於趕到，迅速地從青偃懷裏接過謝旌，將他抬上了擔架。
青偃的手按在謝旌的左胸，心跳呢？怎麽感覺不到心跳？
“老大——”
青偃抬起頭，直愣愣地看著老三：“謝旌——是不是死了？”
老三看著半身是血的謝旌，趕緊搖頭：“沒死沒死，肯定沒死。”
“沒死，沒死……” 青偃茫然了片刻，突然衝著林副官大叫：“他娘的趕緊給他找醫生啊！”
*
兵工廠離軍隊很近，軍醫火速趕來，進行了一番急救。但謝旌傷勢太重，軍醫處理不了，隻能將人送到江城醫院。
不幸中的萬幸。五月的時候，謝旌開始新醫院的籌建計劃，新醫院不僅是一處看病之所，同時也是醫學院，培養醫學人才，輸出醫療力量。在新醫院建成之前，醫學院的角色則先放在了江城醫院。
故此，這兩個月江城醫院不僅進口了一批最新的醫療設備，還組建了一支技術精湛的國內外醫療隊伍。許漢清和葉琬琰夫妻也因著這個計劃，搬來了江城。
許漢清萬萬沒想到，他到江城的第一次手術是給謝旌做的。
黃潤成也收了一貫的和氣，一張臉板得死死的，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謝旌進了手術室，青偃坐在手術室門口等。
老三幾人陪在身邊。老三看著她的樣子，心裏慌得要死，當年她師傅死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木愣愣的，一聲不吭。
“老大，你的手受傷了，包一下吧。”老三見青偃手上流著血，找來個小護士，請她幫忙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