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吵架(一)
等金灶沐的車開走,青偃跟門口的守衛說找林副官。
守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遍,警惕地問:“叫什麽名字?”
“傅青偃。”
守衛指著青偃說:“在外麵站著別動。”又對旁邊幾個守衛道:“看好她,我去找林副官。”
林副官一聽守衛說青偃來了,趕緊跑了出來,喘著氣說:“傅小姐,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青偃朝那兩個守衛點了點頭,表示謝意,這才跟著林副官進了軍營。
“你們都沒睡嗎?”青偃見林副官眼睛裏滿是紅血絲,胡子都長出來,一看便知不是從床上爬起來的。
林副官多機靈,這話對他說沒錯,可問的卻是謝旌,便道:“這兩日事多。謝督理還在開會呢,要不您先跟我去他的房間休息下?”
“好。”青偃突然有些後悔這麽貿貿然地過來了,謝旌真的很忙,也許她不應該來打擾他的:“別跟謝旌說我來了,你們忙你們的吧。”
林副官“誒”了一聲。此時,謝旌正和幾位師長開一個重要會議,謝旌下令,亂七八糟的事就別去稟報了。傅小姐來了,算是“亂七八糟的事”嗎?他還真吃不準。
不過,這會的重要性,他心裏是有數的。既然傅小姐說不要打擾謝督理,那就先不和謝督理說吧。
讓警衛拿了些茶點來,林副官說:“您先坐會,我估摸著再一個小時,會也該結束了。”
“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青偃說。
林副官走後,青偃打量謝旌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幾把椅子,簡單倒也十分整潔,是謝旌一向愛幹淨的樣子。隻是桌上有些淩亂,扔著一盒煙,口子敞著,裏麵還剩兩三根,旁邊的煙灰缸裏也是滿滿的煙蒂。
謝旌在家裏幾乎不抽煙,困了累了,多是喝咖啡解乏。抽這麽多的煙,想來他的壓力之大。
推開桌前的窗戶,一陣清涼的夜風拂麵而來。
青偃吹了一會兒的風,腦中也清明起來,他在做他該做的事,她也應該去做她要做的事。金灶沐說得對,她理當相信他有能力處理好那些事。
前世的記憶不是讓她用來患得患失,而是讓她更堅定地去做她認為對的事。
想到此處,她拿了桌上的紙筆,留下一行字:我回去了,你保重身子。傅青偃。
隨後,大步離去。
*
謝旌開完會,已經快淩晨三點。
開的時候不覺得,待結束時才覺得腦子漲疼得厲害。林副官跑過來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睡覺。
謝旌不耐煩地說:“不吃了,睡覺去。”他看人都重影了,哪還有什麽胃口。
林副官聽到“睡覺”二字,陡然一個激靈:壞了,把傅小姐給忘了!
“那個——督理,傅小姐來了……”林副官心虛得厲害,不過這麽久了,傅小姐應該睡下了吧。
“誰來了?”謝旌昏昏沉沉的腦子忽然清醒過來:“青偃來了?!你他媽的怎麽不早說!”
三步並作兩步,他往自己的住處跑,還差點被台階絆一跤,虧得林副官眼疾手快扶住他。
“青偃——”謝旌興衝衝地推開門,可除了一室清冷,哪有什麽人影。
“人呢?”
林副官也愣了:“她剛剛還在的……”
“‘剛剛’是什麽時候?”
“剛剛,就淩晨那會……”
“他媽的那是三個小時前!人呢?!”謝旌氣道。
林副官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突然瞥見桌上的紙,一把抓了過來,遞給謝旌。
謝旌不看還好,一看頓時臉色鐵青:“深更半夜,荒山野嶺的,你讓她一個人回去?”
林副官暗暗叫苦,這下簍子捅大了。
謝旌又氣又急,當下就跑去打電話,可電話響了半晌,愣是沒人接。
林副官見謝旌的臉色黑得跟外麵的夜似的,渾身僵硬,已然是在脾氣爆發的邊緣。這兩天謝旌幾乎沒睡,各種事都要他拿出個決策來,壓力之大,林副官心裏門清,因此他是越發地小心謹慎,生怕惹謝旌不快,遭一通罵。誰知,馬有失蹄,今晚這事還真不是一頓罵能過去的,要是傅小姐出了事……
林副官趕緊把這念頭從腦中拋開,要真出了事,這天都得塌了!所以,一定不會出事的,傅小姐身手那麽好。
電話終於被接通了,那邊還沒說話,謝旌便急道:“青偃回家了嗎?”
傭人回說不知道,現在就去問門衛。好一會兒才來回謝旌:“傅小姐沒有回來——”
“備車!”謝旌直接掛了電話。
林副官回:“剛您等電話的時候,我已經讓兩支小隊開車去跟了——”見謝旌眼神淩厲,他趕緊又道:“是,我現在就去!”
*
淩晨三點多,天還沒亮,軍營又坐落在山裏,此時開車出去,黑魆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謝旌坐在車裏,又是擔心,又是害怕,更有幾分怒意,大晚上的,她怎麽敢一個人回去!據守衛說,是有人開車送她過來的,但那個人送她到軍營後就走了,也就是說,她如果要回去,隻能靠腿走。她是瘋了嗎?!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時針仿佛走在謝旌腦中,繃得他連頭疼都忘了。
車幾乎是全速行駛,已經快入江城了。晃晃的車燈,打得崎嶇的路昏黃一片,突然間,一道長長的影子一晃而過。
“停車!”
謝旌跳下車去,對著那個站在樹下的人大喊一聲:“傅青偃!”腳下未停,幾乎是飛奔過去。
青偃剛被幾隻狼追,正驚魂未定呢,陡然間聽見有人叫她,嚇得差點跳起來。轉頭見是謝旌,心中頓時一陣歡喜,正要開口,卻被他一把扯了手臂往車邊帶。
謝旌的手跟鐵箍似的,青偃被掐得骨頭都疼了:“哎哎哎——你輕點,疼啊。”
謝旌沉著一張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還知道疼啊?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山裏跑,你就不會怕?傅青偃,你出門都不帶腦子的嗎!”
這時,在謝旌後麵跟著的一支小隊也到了,齊刷刷的一群人,懵著腦子看謝旌罵人。
青偃怔了怔,臉色迅速冷了下來。
她也是驕傲的人,這些年日子過得苦是苦了些,可哪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挨罵過?方才的一番欣喜,頓時化為烏有,轉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羞恥與憤怒。
她冷冷一笑,扣住謝旌的手腕,將手臂從他手掌掙脫出來:“謝督理,好大的威風。”
她幾乎不跟人吵架,鬥嘴皮子解決不了問題,刀子和武力才可以。如果現在麵前站的不是謝旌,她會毫不留情地拔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