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偃，我送你走吧
青偃苦笑，在強行想起那些記憶之前，她曾以為曆史在她救了謝明承，解了江城之圍後，已經不一樣了。可事實是，慶雲十三年兩大軍閥的大戰，依舊無法避免，唐蕙蘭弄垮了謝明承，而謝旌已經別無選擇，隻能挑起謝家軍隊的重擔。
想到這裏，她怔怔看著謝旌，這一次，他還會敗嗎？謝家的悲劇還會重演嗎？
剛剛回來時，麵對周警長的妻女，她想起她們前世的下場，當時隻覺得唏噓，並沒有太多別的情感。
但此時此刻，她想到前世謝旌的下場，卻覺得胸口悶得慌。
謝旌覺得此時青偃的眼神十分古怪，她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就像她突然說出老謝危險，唐蕙蘭有問題一樣，她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青偃，我送你走吧。”謝旌說。他不是神，他不知道怎麽救老謝，他上過軍校卻沒有真的打過仗，這一場仗，他沒有把握贏。趁他現在還有能力，他想先護住她。
青偃愣住了，連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謝旌突然笑了下，卻十分勉強：“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怕我會後悔，舍不得讓你走了。”
許久許久，青偃搖了搖頭，緩緩道：“謝旌，我不會走。”
她是要走，卻不是在這個時候。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謝旌可能死掉。她要留下來，助他贏了曹穆山，護住謝家的江山，得到足夠的錢才能安心離開。
謝旌強忍住，才沒去抱住她。現在並不是風花雪月的好時候。
相比之下，青偃理智得多，既然已經準備和謝旌並肩作戰，那她得先知道，他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
待她問完後，謝旌道：“先抓唐蕙蘭、謝旒和他們的手下，斷了曹穆山的內應。來醫院前，已經讓軍隊封鎖了江城所有的出口，顧哥也親自去追了，再加上金灶沐的情報線，大概有五六成的勝算。”
“這事能幹成就幹成，幹不成暫時也算了。當務之急是找到曹穆山，整合吳、淮兩省的的軍隊，如果不能私下幹掉曹穆山的話，便隻能開戰了。”
青偃很是佩服謝旌，能在這麽短時間理清思路，可見他的能力的確不弱。隻不過，裏麵還是有問題的。
“沒有謝督理的任命，軍隊能認你嗎？”這是第一個問題。
“吳省還好說，淮省那邊本來就是曹穆山的人，他振臂高呼，你留得住淮省的軍隊嗎？”這是第二個問題。最怕的就是兩軍交戰，淮省那邊倒戈了，那等於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捅刀。
“第三個問題，曹穆山要拿下吳、淮兩省，他的兵隻能借。據我所知，西北巡閱使跟他關係不錯，借他個三五萬兵不成問題，再加上他應該還留著的精銳，勉強能打。怕就怕他背後還有海國的相助，給他兵、武器、錢，扶持他做國內的代理人，如果是這樣，這個局又怎麽破？”這不是猜測，結合青偃前世的記憶，簡直是一定的。
謝旌看青偃的眼神越來越驚奇，尤其是說到第三個問題時。前兩個他想過，但第三個那種情況，他倒真沒想到。
沉默許久，他回道：“軍隊裏大部分的人認的都不是人，是錢。前麵兩個問題，可以歸納為一個問題，就是我有沒有足夠的錢能買下他們，讓他們為我賣命。”
“至於第三個，那隻能是一番惡戰了。曹穆山能引外國人進來相助，我是不能的。我不算什麽好人，可也做不了賣國的事。”
青偃笑了笑，她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想那麽多了，打就打唄，大不了賠條命出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她當然不想死，可也不能為了不死，做些齷齪的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命有時候確實“輕於鴻毛”，可在有些事上確是“重於泰山”。
*
顧懷追了整整兩天兩夜，還是讓唐蕙蘭、謝旒他們逃了。
原以為謝旌會大怒，誰知他卻隻是平靜說了句：“逃了就逃了，先回來吧。”
一回江城，來不及休息，謝旌就和顧懷促膝長談，直到第二日清晨，兩人才各自回屋小睡。
與此同時，顧蘭兮將顧家能拿出的錢都取了出來。幸虧去年有謝旌和青偃一番革新，顧家暫時沒了虧損的鋪子，每日都有源源不斷的錢進來。
當一箱箱的黃金、銀子、大洋和鈔票在謝明承的書房打開時，不但青偃震驚了，連顧懷也愣了。
青偃知道顧氏很有錢，可不知道顧家這麽有錢！
“顧哥，這是第一批錢，後麵還有至少兩批，我用這些錢買吳、越兩省的七萬兵替我打曹穆山。”
“至於武器，我已從洋人那裏訂了一批，金灶沐也會幫忙解決一部分。另外，軍火廠的廠房已經建得差不多了，機器這幾日就能到岸，前期可能產量不高，但多少能產一些，也算是自給自足。”
……
謝旌一樁樁說著，青偃邊聽邊和前世的記憶對照。等他說完，她不得不承認，即便知曉未來十年的走向，她想出的解決辦法，也不會比謝旌更好。
最重要的是，謝旌有底氣啊！在“錢”和“謝家大少爺”的身份麵前，他能做很多事。
*
夜已沉沉，顧蘭兮先回去了，顧懷也走了。
青偃正要走，卻被謝旌喚住：“傅青偃——”聲音一改剛剛的沉穩有力，疲倦而單薄。
他走到青偃麵前，拉住了她的手。
青偃正要推開，他卻低低地說：“別推開我，讓我靠一會，累死了……”
他低下頭來，將腦袋靠在她肩膀上。
他微微有些重的鼻息落在她頸上，溫溫的，可青偃卻覺得莫名灼熱，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至此處，甚至沒注意到他不知什麽時候抱住了她。
“我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喝了無數杯咖啡，好累啊——”
他的聲音低得像在呢喃，仿佛下一秒就會睡去。青偃的心終於軟了下來，他想靠的話，就靠一會吧。
門口，突然折回的顧懷默默地站著，他本來是有事要和謝旌確認的，不過現在怕是不合適。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地離開。可謝旌抱著青偃的畫麵，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從腦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