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顧氏兄弟（二）
和托馬斯談了幾個回合後，最終敲定的預付款為六成，顧紹禮一次性交了，買進洋煙、洋酒、洋布、洋油等一大批貨。同時，他又談了幾個商戶，商戶信任顧氏，也爽氣地定了貨；他還跑了羅大帥那頭探口風，羅大帥也透露需要洋油等貨的信息。
顧紹禮信心滿滿，隻等貨物一到，再轉手出售，大賺一筆！
可是，萬萬沒想到，貨物剛到南城港口，就被緝私隊給扣了。顧紹禮直接懵了，他請緝私隊隊長吃過飯，也塞過紅包了啊，怎麽還給扣呢？
他去找顧紹謙問緣由。顧紹謙一拍大腿，說：“壞了，大哥你沒請緝私隊的老二去迎春堂痛快吧？”
顧紹禮被問得一臉糊塗：“沒啊，為什麽要請他去青樓？”
顧紹謙又問：“那你給緝私隊的老三、老四他們送禮了嗎？”
顧紹禮傻傻地回：“我給老大紅包了。”
顧紹謙一聽，急得團團轉：“壞了壞了，小鬼難纏啊，這不打點好，他們肯定是要出幺蛾子的！”
顧紹禮很天真地問：“顧氏逢年過節也沒少給錢啊，怎麽他們還如此過分？”
顧紹謙說：“我們給了，其他人給也了呀。這過節費等於是保護費，收了能讓你的貨走路，可不保證一定能走；要是我們不給另外好處的話，這貨壓根就進不來也出不去！”又道：“羅大帥摳門大家都知道，當他的兵就指望這些油水活了。現在壓著我們的貨，擺明了就是讓我們去交錢的！”
顧紹禮急得跺腳：“那還等著什麽，趕緊走啊！”
取了錢，兩兄弟抹著黑到南城碼頭，又在寒風中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緝私隊陳隊長來。結果一問，手下說嫌這批貨占碼頭位置，已經給送到最近的吉祥倉庫去了。
緝私隊陳隊長拍著胸脯對顧紹禮說：“放心放心，貨就在倉庫裏放著呢，等明日天一亮，二位顧爺就帶人來搬。這事啊，是我小弟不懂事，回頭我一定好好罵他們。”
顧紹禮還是不放心，貨在別人手上，他這顆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
正要開口，顧紹謙卻搶先爽快道：“成！有陳隊長這話，我們就踏實了。等明日把貨運完，我在迎春堂開個席，陳隊長你可一定要賞臉帶著弟兄們來啊！”
陳隊長也沒推辭，嗬嗬笑道：“顧二爺請客，那我們肯定是要來的。”
又寒暄了一番，顧紹謙拽著顧紹禮就走，邊走邊低聲說：“大哥啊，必須得讓緝私隊這些王八蛋先爽了再說。等天一亮，咱們立刻來搬貨。”
顧紹禮隻好先回去，可他也沒睡覺，而是喊了顧氏的工人連夜待命，等天剛露魚肚白，就急匆匆地去了吉祥倉庫。
但他在吉祥倉庫看到的不是他的貨，而是熊熊大火。
顧紹禮瘋了一樣對工人喊叫：“愣著幹什麽，快進去搬貨啊！”
工人們看著大火卻縮了脖子。他們隻是掙點辛苦錢養家糊口，犯不著為老板拚命。
顧紹禮見沒人動，自己就要往裏麵衝，顧紹謙趕緊死命拉住他：“大哥大哥，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顧紹禮叫道：“這貨沒了，我還哪有什麽青山，燒他媽的什麽柴！”為了籌集這六成貨款，他把嘉美百貨賬上所有的現金交出去不說，還拿了嘉美的地契去銀行做了抵押，這事顧蘭兮饒不了他，家裏的爺爺也會被活活氣死！
緝私隊趕來了，陳隊長一看這火就慫了，擦了把汗對顧氏兄弟說：“這個——節哀順變。”
顧紹禮一把扯住陳隊長的衣襟，表情扭曲：“你賠我的貨！”
陳隊長臉色也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要我賠，是我放的火嗎？”
顧紹禮嘶啞著嗓子吼道：“是你扣的貨！好端端的，這倉庫怎麽會著了火？是你的人看管不力！”
陳隊長怒道：“你這貨來路不正，我扣你怎麽了！我看管不力？他媽的就算是我看管不力又怎樣？法律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寫著，走私貨物一律沒收。聽明白了嗎？這貨早就跟你沒關係了，是燒是毀還是怎的，你連一個字都沒有理由多嘴！”
顧紹謙扯開顧紹禮的手，賠笑道：“陳隊長，我大哥氣糊塗了，我給你賠不是。你幫幫忙，找消防隊來滅滅火，能救出多少算多少。”
陳隊長冷哼一聲：“這火一救，可給顧大爺捉實了，是我們心虛，這貨得我們賠給你們。”轉頭對手下說：“收隊，回去休息！”
顧紹禮和顧紹謙眼睜睜地看著陳隊長離開，再眼睜睜看著吉祥倉庫化為灰燼，他的貨物化為灰燼。
等待他們的，還有要給托馬斯的四成尾款。
顧紹禮幾乎一夜白頭。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就在吉祥倉庫被燒的當日，顧蘭兮就得到了消息，裏麵被毀的是顧家的貨，而且是顧紹禮為了利潤不聽她勸買的走私貨。緝私隊扣留貨物合情合理，被燒了也隻能啞巴吃黃連。
顧蘭兮氣極，當即去找顧紹禮和顧紹謙。可顧紹禮整個人已經傻了，任誰同他說話都是“我的貨啊——”，至於顧紹謙則是恨不得往地上一躺，幹脆耍無賴：“我大哥都這樣了，你們還想怎樣！”
顧蘭兮能怎麽辦？隻能把這兩位祖宗送回家裏，頭疼欲裂。顧紹禮和顧紹謙能裝死不管，她是顧氏的董事長，這個底還是得她來兜啊！
合同明明白白寫在那裏，貨沒了，可是那四成尾款不能不付，不然顧家以後也不用在商場上混了。
正想著拿什麽去填這個窟窿，謝旌伸過長手來，將合同一撕為二。
顧蘭兮抬頭瞪他：“你幹什麽，這時候別搗亂了成不成？”
謝旌在她對麵坐下，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突然嘻嘻一笑：“顧董，今天你真情實感流露，演得非常好！”
顧蘭兮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謝旌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顧紹禮的局是我設的。托馬斯是我的好友，吉祥倉庫是我找人燒的，至於裏麵的貨——除了最上麵的一層是真的，其他都是垃圾罷了。再說白一點，六成貨款在我手裏，剩下的那四成也不必付了。”
顧蘭兮愣了半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大哭，或者是罵謝旌一頓，可最後她卻隻是苦澀一笑：“謝旌，他總歸是舅舅啊！”
謝旌說：“他對我下手的時候，可沒把我當外甥。媽，並不是有血緣的人，都叫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