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謝旌跳了起來：“傅青偃，你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是什麽男人啊！這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青偃示意他坐下：“別激動別激動，我也就是這麽一說。”
謝旌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沒心沒肺，氣得幾乎內傷。他反問：“那如果你是琬琰，你會怎麽辦？”
青偃想了想，突然語塞。她的答案和謝旌說的是一樣的。如果連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母親都無法兼顧的男人，她要來做什麽？
謝旌見她不說話，問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青偃嘻嘻一笑：“不難啊，換了我的話，就把那個男的綁上山，要是他敢逃，先斷兩條腿再說。”
謝旌莫名覺得自己的腿有點疼。萬幸，他家顧董是開明的，老謝也是隨他去的，而他更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男人。
“野蠻！”謝旌站起身來：“吃飯去了，餓死了。”
*
時近八月十五，顧蘭兮和謝旌回江城，青偃自然也跟著。
中秋之夜，謝明承在家中設宴，請軍中團級以上的軍官共賞明月。
青偃則去了安瀾街，和老三、老四他們歡聚。
老三一見青偃，就叫嚷起來：“老大，你怎麽變得這麽好看！”
青偃低頭看了看自己，和以前有差別嗎？笑道：“說得我以前有多難看一樣，我一直天生麗質好嗎！”
老三摸了把光腦袋，搖頭道：“不一樣，不一樣。”可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隻能一言概之：“這南城果然是好地方，咱們老大待了小半年，人也待水靈了！”
四嬸端了燒雞出來：“要我說，大當家這樣才好，漂漂亮亮的，做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一群人上去搶燒雞，七寶扒了隻雞腿塞到青偃手裏：“老大，吃。”
青偃抓起雞腿咬了一口，舉起碗：“弟兄們，以後咱們這日子，就跟碗裏的酒一樣，紅紅火火的！”
眾人跟著舉碗，乒乒乓乓相碰之後，都爽氣地幹了。
老三問：“老大，這些日子你在南城忙啥呢？”
青偃說：“準備做筆大買賣。”
老三問：“啥買賣？”
青偃笑道：“現在還不好說，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想辦法把你們帶過去。”讓老三他們去謝家軍營，一來是為糊口，二來也是磨磨他們的土匪性子，再來學點東西也是好的。但他們肯定不會一直待在那裏，她能走得多遠，他們就會跟著她走多遠。
老三皺著眉頭說：“老大，那你可快點啊，這軍營裏雖然吃得飽穿得暖，可是綁手綁腳，跟坐牢似的，忒無勁了。”
老四踹了老三一腳：“高黑子你別不知足啊，你去打聽打聽，哪裏能找到比謝家軍還好的待遇？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進都沒法進，大當家把我們送進去，不容易的。”
老五說：“待遇好是好，可沒有我們在狗頭坳時的自在啊。”
老四說：“那你想回去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老五嘿嘿一笑：“能過吃得飽，又自由自在的日子，當然最好了。”
青偃喝了口酒，微笑道：“這樣的日子，快了。”
七寶看著青偃，說道：“老大，你別太勉強了，我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青偃說：“放心，我心裏有數。來，喝酒喝酒！”
一頓飯，直吃到半夜才散，弟兄們七倒八歪地找個地就睡了。
四嬸在後院收拾。青偃用冷水洗了把臉，呼出幾口酒氣，把用手帕包著的一疊錢遞給四嬸：“這些錢你拿著，老三他們要有個急用的話，你就給他們。”如果直接把錢給那些個沒心沒肺的，過不了幾天這錢就沒了。
四嬸把手在圍裙上擦幹淨，接過錢道：“我知道的。大當家，現在我們這日子都挺好的，你也別為我們操心了。”
青偃笑了笑：“你們是我的家人啊，我不操心你們，操心誰去？”
四嬸說：“操心你自個啊。”她看著青偃，目光中滿是慈愛：“你今年二十了，要是有合適的人，就把自己嫁了吧。你是個好姑娘，總不能把一輩子都掛我們身上吧？”
青偃笑道：“知道了，要是有不怕死的敢娶我，那我就嫁了！”
四嬸也笑了：“能娶到我們大當家的，一定有大本事，長得肯定也俊。”又說：“你等會，我做了幾件衣服，回去的時候你給帶上。”
她從屋裏拿出一個包裹，交給青偃。青偃抱在懷裏，心中一暖：“謝謝四嬸。”
七寶起來找水喝，見青偃要走，就說：“老大，我送你回去。”
青偃擺擺手：“不用，你晚上喝得也不少，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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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謝家時，一輛軍用吉普正好開出。
燈光刺目，青偃忍不住用手遮眼。透過指縫，她看到白閃閃的光中，顧懷坐在車上，雙目微閉。
吉普車從青偃身邊開過，顧懷並沒有看見她。
青偃轉過身子，目送那車漸漸遠去。
除夕夜，她也是從四嬸那邊回來，她和他就站在這裏，互道“新年快樂”。一眨眼，已經是中秋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團又一團的浮雲遮了月，明朗朗的夜暗了下去，青偃慢吞吞地踱進謝家。
待雲散月現，銀白色的光再次灑落大地時，她在高大的桂樹下看見了謝旌。
“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謝旌沒穿外套，衣領處的紐扣解了幾顆，臉上卻沒有酡紅，想來喝得不多。
青偃笑道：“本來是不回來的，可四嬸家太小，能睡人的地方都睡了，我要留下，就隻能睡院子裏了。”又問他：“家裏宴會結束了？”
謝旌說：“走了一半，還有一半圍著老謝訴衷腸呢，無聊透頂。你餓不餓啊，要不去外麵吃宵夜？我都沒吃飽。”
青偃趕緊道：“不了不了，實在吃不下。我都走大半個鍾頭了，晚飯還頂著我的胃呢！”一聲歎息後，她又道：“我是沒福消受了，你自己去吧。”
謝旌很受挫：“傅青偃啊，你竟然也有吃不下的時候。行，那你睡覺去吧。”
他轉身走了。
借著白茫茫的月光，青偃看到桂樹下落著五六個煙蒂，不由得一怔。
她剛進來的時候，謝旌就站在那裏。
他，是在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