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收徒
次日，青偃在四嬸處吃了午飯，就和七寶、老四等人一起去警察局。
去之前，她特地帶上了一早在棺材鋪買的上好壽材。
七寶瞪著眼睛問：“老大，買棺材幹嘛？難道是三哥——”
青偃搖搖頭，說：“老三沒事，是去給一個故人收殮。”
幾人拉著一口壽材，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回頭。青偃卻當做沒看見。
到了警察局裏，周警長對青偃說：“案子了結了，高黑子可以走了，凶手劉佩琴的屍體就在最後麵的房間裏，我讓小李帶你去。”
青偃道了謝，便跟著李龍先去接了老三，然後去停屍間收屍。
老三被無罪釋放後，又見青偃、老四等人來接他，高興得跟什麽似的，直嚷嚷著要去“鳳凰台”大吃一頓去去晦氣。隻是，聽說青偃要去收凶手的屍時，他跳了起來：“老大你瘋了啊，那種人死個七回八回都不足惜，你收她的屍做什麽？再說了，她還害我在警局關了這麽多天，她要不死的話，我也得捅她幾刀以解心頭之恨——”
青偃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你先回去吧。”又對其他人道：“我不勉強誰，不願幫把手的，都他娘的給老子滾蛋！”說著，自己推著棺材往前走。
七寶趕緊跟上去幫手。老四低聲對老三道：“你這亂嚷嚷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大當家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多嘴什麽！”不管老三了，他也跟了上去。
其他兄弟自然都是跟著青偃的，一時之間，隻剩下老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原地。他摸了摸光頭，惱怒道：“他媽的，老子到底說錯什麽了啊！”
到了停屍間，七寶要上去拖屍體，被青偃阻止：“讓我來。”
七寶和老四把棺材蓋搬開，青偃抱起劉佩琴，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入了棺材之中。七寶和老四又把棺材蓋合上。
“回吧。”青偃說。
走出門口，老三訕訕地站在門口，對青偃說：“老大，是我嘴臭，是我不對。”
青偃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老四扯了老三一把：“走吧。”
老三問：“老大還生我的氣呢……我們去哪？”
老四說：“狗頭坳。”
“啊？”老三又摸了摸光頭，仍舊搞不清楚狀況。
謝旌一言不發地看著青偃進來，又看著她拉著一口棺材出去。她沒看見他，他就站在那麽顯眼的地方，可她的眼裏卻隻有那口棺材。
今天的她和往日不同。
沒穿臃腫難看的舊棉襖，也沒穿謝家千篇一律的軍裝，而是穿了白棉的上衣，配一條黑色的長裙，頭發也放了下來，在腦後梳了一條鬆鬆的長辮。
她終於有了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可這樣的裝扮卻不是因為他。
*
回到狗頭坳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早早趕到的四嬸、五加皮和老李頭已經將院子和房間粗粗打掃了一遍，並做好了飯菜。
青偃問老李頭：“什麽時候適合下葬？”
老李頭回：“算過了，明日卯時一刻，是下葬的好時辰。”
青偃點點頭，對其他人說：“先吃飯吧。”
吃完飯，趁著天還未暗下來，她拎著一個籃子，提著刀去了後山，七寶不問緣由，也緊緊跟隨。
這幾年，狗頭坳死的弟兄都葬在此處，還有青偃的師傅。
青偃看著長滿了雜草的墳墓，說道：“明日讓弟兄們裏把這裏清一清，這草長得太快了。”
七寶說好。
她在師傅的墳前停步，先跪下給師傅磕了三個頭，然後將籃子裏的吃食拿出來，一邊擺一邊說：“老頭子，好久沒來看你了。這些日子我賺了些錢，買了你最愛喝的屠蘇酒，我陪你喝點。”
她在兩個空碗裏倒滿了酒，拿了其中一碗：“我先幹。”一口喝盡，用袖子隨意擦去嘴角酒漬，又將另一碗灑在墳前，接著拿出一疊疊的黃紙點燃：“老頭子，該花的盡管花，您老活了一輩子沒娶上媳婦，在下麵就好好找個師娘，別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讓我操心，知道嗎？”
等紙燒盡，青偃又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用刀把新長出的雜草雜樹弄幹淨。
七寶幫忙，她指著隔壁一個還沒封上的墳，說道：“你清了那個吧。”
七寶想了想，終於問出了口：“劉佩琴，是不是老大你的同門？”這個空墳本來是青偃替自己準備，如今青偃卻讓出自己的墳給她，讓她葬在師傅旁邊，他才猜到她的身份。
青偃一把砍掉已長成一棵小樹的鬆枝，沒有否認：“她應該是我師姐。”
七寶“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青偃卻心頭一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說道：“七寶，你想不想入我門派？”如今門派隻剩她一根獨苗了，以前沒想到，現在既然想到了，怎麽也得為門派留個根，別讓門派在她手裏斷了香火，不然等她死了，她怎麽有臉去見老頭子？
七寶沒想到青偃又這麽一問，愣住了。
青偃自己也覺得有些突然，寨子裏最聰明的是七寶，最聽她話的也是七寶，她才突然心念一動，不過七寶今年十九歲了，即便入了門派，也學不了什麽功夫了。於是，她又道：“你好好想想再說吧，不願意也沒事。”
誰知七寶卻回：“我願意。”說著已經跪在地上，對著青偃用力磕了三個響頭：“師傅在上，受徒弟一拜。”
這下倒弄得青偃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扶起他來，見他額頭都擦破了皮，倒有些心疼了：“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再用點力，腦子都要磕傻了吧。”
七寶追問：“那師父是收下我了嗎？”
青偃點頭：“嗯，我抽空找老李頭選個好日子，弄個入門儀式。”
七寶很高興，砍樹枝也砍得越發起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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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半，狗頭坳的人已經抬了棺材在後山了。
青偃幾乎是一夜未眠。給劉佩琴換衣、整理儀容，幾乎都是她一手做的，四嬸隻打了些下手。
終於到了吉時，盛著劉佩琴的棺材被送入了墳塋之中。
老四和老五壘牆封墳，青偃在一邊燒紙。她燒了很多很多的黃紙，劉佩琴造的孽，幾輩子都還不清了，也不知在地底下會如何，燒紙是她唯一能幫她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