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曹穆山死了嗎
謝家上下花了三天,終於將裏裏外外收拾幹淨。這時候,也展現出謝夫人的治家之能了,一方麵她讓唐副官重新安排謝家守衛,另一方麵將傷員根據傷勢輕重安排住院或在家就診,死去的士兵和家丁也都給足了撫恤金,又補滿了下人人手。吃飯、打掃、修整房子等諸多繁瑣事宜等等,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
這其中當然也有一個關鍵,那就是“錢”字。可謝夫人最不差的就是錢了,用錢開路,自然事半功倍。
在這點上,青偃也是服氣的。即便謝家如此千頭萬緒,在謝夫人的統籌下,所有人的工錢或軍餉也都按時發放了,不僅如此,每人還多拿到了一個月的過節費,捧著沉甸甸的兩百大洋,青偃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好多錢啊!
她還沒激動完,謝夫人又說了,在同曹軍作戰中有功的,等諸事落定,再做行賞。青偃一聽,頓時覺得腿都不疼了,心情激動萬分。
謝旌怎麽說來著的,一個人頭一千大洋,她和老三老四他們可斃了不少呢,這該有多少個大洋啊!哎,不行,抽空她得去找唐副官算算到底是多少個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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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終於傳來沐城的消息。
謝明承勝了!不僅順利拿下了沐城,還收編了曹穆山三萬多人的軍隊,由江南巡閱使任命,一躍成為兩省督理!
謝夫人當場讓人買鞭炮煙火,即便沒有謝明承的人影,謝家還是熱熱鬧鬧地慶祝了一番。
除夕夜,青偃帶著寨子裏的弟兄去“鳳凰台”,吃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將二百大洋花得幹幹淨淨。
四嬸說她:“這日子還長著呢,怎麽能這麽亂花錢?”
青偃大笑:“大夥兒高興最重要。”是啊,這日子還長著呢,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隻會越來越好。
老三將滿滿一杯白酒遞給青偃:“老大,敬你!多虧了你啊,我們才能在這麽好的地方吃這麽好的飯菜!”
青偃一飲而盡。其他弟兄見青偃這麽豪氣,一個個都擠著來敬酒,被四嬸喝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大當家的傷還沒好呢,可不能喝那麽多酒。再說了,你們現在都是當兵的,要有個什麽差池,可是要掉腦袋的!”
七寶也擠在了前麵:“老大還要回謝家呢,喝醉了可不行。”
老三嘿嘿笑,借著酒勁道:“七寶啊,老大都還沒說什麽呢,你緊張個什麽勁?”
“我緊張什麽?我有什麽好緊張的——”七寶的眼神有些閃爍。
青偃喝道:“老三,不準欺負七寶啊,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啥啊,都十八了。我十八歲的時候,都睡過三個姑娘了哈哈哈哈哈——”
“高黑子,睡女人這種事光榮啊,你還有臉了。”
“老大你不懂,這沒睡過女人的男人就不叫男人——”
“高黑子,吃你的菜!”四嬸抓了個豬腳,一把塞進老三高黑子的嘴裏,堵住了他的滿嘴渾話。
青偃喝了口酒,笑而不語。這些個話算什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男女不就這麽回事嗎,她一個土匪又不用立貞節牌坊,聽聽、說說又如何呢?但四嬸的好意她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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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老三他們回營地,四嬸他們回早餐鋪子,青偃回謝家。
有人說,喝酒最舒服的時候就是微醺時,在四嬸的力阻下,她喝得不多,正是似醉未醉時,趁著心情好,索性慢悠悠地晃回去,反正這裏離謝家也就三四條街的距離,要真走不動了大不了叫輛人力車。
興許是前些日子雪下得太多了,臨近過年卻有了好天氣,一連開出了三日大太陽,暖得夜晚的風也沒那麽刺骨了。加上四嬸縫的棉襖棉褲又厚實,她走了一段倒有些熱了,便解開了圍巾,踩著月亮的影子,像個頑皮的孩子,走兩步,再單腳跳一步地往前行去。
顧懷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歪歪扭扭走路的身影,眉頭一皺,吩咐司機:“開快點。”聽唐副官說,她的腳是受了傷的,這麽晚了怎麽還一個人在外麵走?
感覺到車燈的光,青偃本能地用手捂了下眼睛,然後退到了路邊,將道讓給汽車。誰知汽車卻在她身邊熄火,一個穿著軍裝的挺拔男子從車裏下來。
青偃一愣,隨即笑道:“顧團長?你回來了啊!”
顧懷“嗯”了一聲:“督理不放心家裏,讓我先過來瞧瞧。”剛已經到過謝家,家裏有謝夫人在,一切安好,他便回了個電報,將謝家的情況同謝督理說了。待空下來,卻沒見青偃,問了唐副官,才得知她跟她的弟兄們出來吃年夜飯了。
顧懷吃完晚飯,等了許久,都沒見青偃回謝家,便開了車出來,說是看看江城情況,但多少也存著點能遇上她的心思吧。
青偃探頭看看小汽車,指了指車後座的空位道:“你回謝家嗎?回的話,我搭個順風車?”
顧懷見她大冷天連圍巾都沒圍,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喝的,便趕緊點了頭:“上車吧。”
似怕顧懷反悔,青偃笑嘻嘻地拉開車門,閃身進了後車座。
顧懷見她行動如常,便問:“腳傷好了嗎?”
青偃回:“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心情好,她話也比往常多了些:“小時候,師傅說我骨骼清奇,我一直以為他是為了唬我做徒弟隨口掰的,現在看來他老人家還真沒瞎說,平常人得躺個十天半月的傷,到我這裏,三天就能下地了,十天就能行走如常了,嗬嗬。”
顧懷說:“老人家說的‘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要多加注意。如今謝家沒事了,督理也快回來了,應該沒什麽大事,你正好可以修養一番。”
青偃笑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說出的話,跟我那四嬸一樣一樣的。”
顧懷不知這話如何回,從少年時候起,謝旌就說他說話做事老成,像個老頭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很無趣。比如像現在這個時候,換做謝旌,早就舌燦蓮花了,哪像他這般?
顧懷在想什麽,青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自有她關心的事。
“顧團長,曹穆山死了嗎?”捷報隻說謝督理勝了,可沒說曹穆山是死是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