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禁足
要換以前做土匪的時候，暴脾氣的青偃肯定一刀砍過去了，敢消遣她，先拿條腿來。
如今，她學著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暗暗深吸兩口氣，她蹲下了身子，忍著怒意道：“大少爺，上來吧。”
謝旌立即像隻八爪魚似的爬上了青偃的背。他比她高大半個頭，腿拖在地上，便索性將腿抬起來夾在她的腰上：“扶著我的腳。”雙手已攬住了她的脖子，腦袋靠在她的後腦勺上，一副享受的樣子。
青偃差點被她壓趴在地。謝旌看著一點都不胖，卻死沉死沉的。
她一屏氣，使盡全力才將他背了起來，隨後攬住他的腳，咬著牙，踏雪一步步往前走，邊走便掃眼看四周，找哪裏有溝，好“一不小心”將謝旌摔進去。
“你小心點，要是不小心把我摔著了，扣你半年軍餉。”謝旌的聲音幽幽地從背上傳來。
青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大爺的，他是她肚裏的蛔蟲嗎？！
忍他！青偃隻能繼續委屈自己。
風雪天，老馮開著車子，用大燈將路照得亮亮的，青偃背著謝旌，一步一步往謝家行去。
青偃慶幸方才讓老馮開得快，她隻需再走一條街就到謝家了，要是從“白鷺洲”走起，那她非得廢了，天知道謝旌這混蛋為什麽這麽重！
終於看見謝家門口的衛兵了，青偃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
一個頎長的身影迎著車燈跑來，待看清是顧懷時，他已經站在了青偃的麵前：“大少爺怎麽了？”
青偃累得說不出話來，顧懷趕緊將謝旌接了過來。
青偃扶著牆，一邊擦汗一邊說：“他沒事……喝多了……坐……坐車暈，讓我背他回來……”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公子，都慣的什麽毛病！
顧懷這才放下心來，攙著謝旌對門口的一個衛兵說：“扶傅副官進去。”
青偃用另一隻手揮了兩下：“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咳咳。”
見她慢悠悠地往裏麵走，顧懷眼中露出幾分擔憂。
*
一沾床，青偃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醒來時天已大亮，身子雖然有些酸，但其他也沒什麽。青偃在院子裏練了一套拳，洗了個澡，才去食堂吃飯。
這當官就是好，沒人盯著她幹活，晚點起也沒事，連夥食都比以前好了一個級別。
吃完飯，她找來手下最機靈的小兵小孫，開始了將他培養成謝旌小廝的計劃。
正練著呢，卻見顧懷來了。
青偃打了個招呼：“顧團長。”
顧懷“嗯”了一聲，小孫十分有眼力，當即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有事？”青偃知道顧懷有話說。
顧懷道：“昨晚定下了，我下午就啟程去沐城。”
青偃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怎麽說？”
顧懷回：“曹穆山的殺心八九不離十，督理讓我先去沐城把謝家的棋子理一理，再探探情況。”
青偃一怔，如此機密的事，顧懷就這麽對她說了，心裏一陣感動，便也有話直說了：“督理的意思，是準備先下手為強？”
顧懷點頭：“我猜是的。”
青偃想了想，也不隱瞞了：“萬事小心。按先前打探的消息，曹穆山怕是會在新年就動手。”
顧懷神色一凜：“幾分把握。”
青偃回：“七八成。”其實是十成，可這種事除非真的發生了，否則誰能相信？
頓了頓，她補了一句：“你相信嗎？”
顧懷說：“相信。你把你和你弟兄的命都綁在謝家了，沒理由亂說。”
青偃笑了笑，自嘲道：“難道你不怕我是曹穆山安排的棋子嗎？”人心隔著肚皮，在這謝家，誰能真信她啊。
顧懷沉默了片許，道：“我信你。”
青偃一怔，心中湧起一股異樣情緒，這世間，“我信你”三字說得容易，卻也最難做到，無論是對這個“我”，還是對這個“你”而言。
深吸一口氣，她看著顧懷，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之意：“顧團長，我傅青偃以命向你擔保，方才所說沒有一句作假，而我與我的弟兄定與謝家共存亡！”
*
送走顧懷，青偃繼續訓練小孫。
下午三四點鍾，謝督理的衛兵過來，請青偃去書房一趟。
青偃不知謝督理為什麽突然找她，十分狐疑，邊走邊猜測其中的可能性。
謝督理的書房在二樓，她剛走到樓梯轉彎處，還沒見到書房的門，便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音，心下一沉，想來不是什麽好事啊。
她找了衛兵，低聲打探：“除了督理，還有誰在書房？”
衛兵老老實實回答：“還有大少爺。”
“督理為什麽生氣？”撞槍口上是免不了了，那她好歹得知道這噴的是什麽火吧。
衛兵想了想，斟酌地回：“好像是大少爺做了什麽事。”
青偃苦笑，說了等於沒說。謝督理點名她過來，她如果拖著不進去，就是違背命令，可要是現在進去，那就是主動找罵，真是進退兩難啊。
要不，等裏麵的戰局穩定些再進去？
似乎也隻能這樣了。青偃揮揮手，示意衛兵可以離開了，自己則靠在樓梯的轉角處，豎著耳朵聽上麵的動靜。
過了一會，書房沒有“碎碎平安”的聲音了，她才慢慢往樓上走，敲門而入。
地上一片狼藉，謝旌懶懶地坐在沙發上，謝督理黑著臉。青偃當做什麽都瞧見，隻恭敬地對謝督理說：“督理，您找我？”
謝督理聽了，指著謝旌氣道：“你聽聽，傅副官一個女子，你讓人家大晚上背你走了一條街，這傳出去，多少人明裏暗裏說我謝明承苛難下屬，以後還有誰願意做咱們謝家的兵？！”
謝旌回得倒很有底氣：“招兵買馬，要什麽名望，有錢就成。”
“混賬東西！”謝督理伸手去桌上抓東西，可上麵早已幹幹淨淨，他怒意更甚，手指著謝旌對青偃說：“看著這混賬東西，沒我允許，不準他出這個家門一步！”
青偃暗暗叫苦，禁足啊，這位大少爺要是能看得住，太陽都打西邊出來吧？謝明承也太看得起她了。可即便明白，她也隻能回：“是！”
“訓完了？”謝旌站起身來，抖了抖西裝，“那我回去了。”
“滾滾滾！”謝明承氣道。
等謝旌走出書房，青偃向謝明承行了個禮，也跟著出去了。
走到樓下，謝旌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對青偃勾了勾手指：“過來。”
青偃心裏冷笑，真當我是你家狗啊，讓過來就過來。她諂笑道：“大少爺，昨晚感染了些風寒，怕感染您，有事您吩咐，我站這裏能聽到。”
謝旌皺眉：“讓你過來就過來，哪那麽多廢話。”
青偃暗暗握緊了拳頭，才不情不願地邁了過去，但還是和謝旌保持了一米遠的距離。謝旌也懶得計較，說道：“知道今天老謝為什麽訓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