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胡侃之死
蘇秀本想問清楚這兩件事物的由來,無奈看徐大胡子欲言又止左顧而言他的,沒有想要實言相告的意思,她心中多少有些將信將疑的態度,但又不好意思追問,隻能作罷。
一連三天過去,徐大胡子和季明誠端坐家中,每日無所事事等著胡侃的消息,但胡侃人卻好像消失了一樣,自那日在徐大胡子家離去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期間徐大胡子和季明誠去潘家園胡侃的攤位看了下,據旁邊擺攤的人說胡侃好像三天沒有來出攤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徐大胡子想當然的認為胡侃應該是托人在找尋唐瘸子的蹤跡,北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要找一個人,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估計胡侃正忙的不可開交也說不定,索性也就沒放在心上。
至於蘇秀那邊,暫時還沒有找到懂梵文的人,想要了解曲譜中梵文的真正含義,必須得行家才行。徐大胡子的朋友圈都是些粗人,除了對古玩明器有所了解外,幾乎沒什麽人對這種異文字有所接觸。
中途白三起登門拜訪了一次,商討交易事宜,說已經找好了買家,給出了一個合理的價錢,問詢徐大胡子是否滿意或者有什麽意見。
徐大胡子麵上和顏悅色應承著,心下卻是冷笑連連,暗想白三起這人視財如命,暗中和唐瘸子狼狽為奸,殘害了幾個兄弟的性命,簡直人性淪喪到極點,麵上安撫自己做著老好人,私下卻是為唐瘸子做著掩護。
別看徐大胡子麵貌粗曠,一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模樣,但心思卻是極為縝密的,他心中早有了打算,於是對白三起說沒有問題,價錢什麽的都好商量,安全第一。
白三起讓徐大胡子把心放肚子裏,說他白三爺做過這麽多年生意,還沒出現過什麽差池,你徐爺隻需要帶著東西,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可以了。
徐大胡子又問起交易地點和買家,白三起說了一個地址,然後說買家就是那個叫做傑克的美國佬,是個有錢的主兒,隻要是人家喜歡的東西,甭管多少錢也不在乎。
徐大胡子心下冷笑,白三起的答複顯然全都在意料之中。至於交易地點,白三起說暫時就定在昌平的八仙莊外的小樹林裏,那地方距城區較遠,相對來說也比較安全,問徐大胡子有沒有什麽意見。
徐大胡子笑著說就按白三爺說的這麽辦就成了,他沒什麽意見,他現在隻能盡快將東西賣了換了錢,好省心。
“好,就這麽說定了,後天晚上10點鍾,咱八仙莊見。”白三起撂下這句話人就走了。
徐大胡子送走白三起,回了屋子,就坐在那裏盯著桌上茶杯發著呆。
季明誠自然看的出徐大胡子有心事,坐到一側,給徐大胡子斟了杯茶,遞將過去。徐大胡子接過,卻未飲,隻是攥在手中,目光迷離的盯著茶杯水麵的一片青綠茶葉發著愣,似有所思。
停了好一會,落地鍾敲了幾聲,徐大胡子忽然支起身子,對季明誠道:“誠子,我出去一趟。”
季明誠揚頭問道:“徐哥,你幹啥去?”
“有點事去辦。”徐大胡子丟下這句話,套上半袖就朝外走去,臨到門前,卻好似想起了什麽,轉頭對季明誠道:“對了,誠子,你去找下胡爺,這幾天都沒他消息了,別出啥事。”
季明誠笑道:“胡爺不是在找唐瘸子?能出啥事。”
徐大胡子皺眉,舔著唇口,右手扶住門框,指甲摳在上麵滑動著,淡淡道:“這都三天過去了啊。”頓了一頓,繼續道:“你去他家看看,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說著便獨自離去。
季明誠看著徐大胡子離去,內心情緒破有些複雜,平時徐大胡子辦事從來都是帶著自己,這次怎麽撇開自己了,他究竟要去做什麽?
徐大胡子臨走前交待他去找胡爺,季明誠索性也不拖遝,將門反鎖,就出了胡同,直奔胡侃家所在地。
胡侃家所居住的地方隸屬南城,八十年代這邊都是些勞苦大眾,經濟還未發展到這邊,所以這片區域較之北京城其他中央地段顯得有些貧窮,放眼望去,盡是一些幾十年未修整過的老舊瓦房,住的也都是一些貧下中農子弟。
四處可見的垃圾,殘埂斷瓦的院子,幾乎每隔幾步,就能看到,胡同口有幾個頑童在跳著繩,季明誠繞過擋在胡同口的這些孩子,直朝胡同裏走去。隔著一顆老槐樹,就看見胡侃家緊閉的房門。
他尋思著莫非胡爺不在家?盡管這樣想,但還是上去敲了門喊了兩聲,於事無補,並無無人應答。
隔著門縫向裏望去,視野太過狹隘,隻能瞧見院子裏倒掛的一張破竹簍和一輛破舊三輪車,院內一片清冷,並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樣子。
懷著疑惑季明誠扯開嗓子又大喊了兩聲。
“嘛呢?大中午的,讓不讓人睡覺了?”隔壁門吱呀一聲開啟,自裏麵走出一提著水桶的中年婦女,對著季明誠報以不悅埋怨之色叫了一聲。
“喲,姐姐,您大中午還睡美容覺呢啊。”季明誠吊兒郎當回了一句。
“誰是你姐姐?瞎叫什麽叫?”中年婦女咣當一聲撂下水桶,叉著水桶腰,橫眉冷對的對眼前這貧嘴的青年叫了一聲。
這中年婦女的模樣不敢恭維,說是嚇人也絕不為過,描成發絲也似的細眉,讓人瞧見不免想起舊上海灘的戲子花旦。穿的衣服更是肆無忌憚,短褲吊帶背心,一副悍婦裝扮。
季明誠調笑道:“姐姐不成,那妹妹成不?”
中年婦女噗的笑出聲,但這笑容猶如盛暑的天,說變就變毫無預兆,滿臉橫肉微微顫抖,指著季明誠怒道:“小屁孩子和我瞎貧什麽,信不信抽你丫的。”
季明誠指著自己小臉,笑道:“妹妹,來,往這兒抽,不抽我可就不開心了。”
中年婦女說打便打,立時揚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朝季明誠臉上抽去,季明誠笑著閃開,笑道:“喲,妹妹,您還真下的去手啊,您這一巴掌下去,我非得被您拍成照片不可。”
中年婦女白了季明誠一眼,橫著頭問道:“找嘴炮?”
季明誠道:“對啊,您知道他在不在家?”
中年婦女道:“你翻牆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明誠瞠目結舌,道:“這樣不好吧?”
中年婦女道:“有什麽好不好的,翻吧,姐姐給你把風。”
季明誠笑道:“別介,哪能勞累姐姐,這要把姐姐一身肉給累散了,弟弟可是罄竹難書,非得讓組織給關禁閉反省不可。”
“誒我說你個小屁孩兒,還和姐姐這兒瞎貧是吧?”中年婦女估計是在家欺負自己男人欺負慣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習慣一時改不過來,揚手就要教訓季明誠。
季明誠見狀,撒丫子就朝胡同口跑去,回頭見那中年婦女沒追來才鬆了口氣,依在牆根下,扶著膝蓋喘著粗氣,餘光朝胡同內胡侃家瞅去的時候,忽然就見牆上跳下一人,一瘸一拐的像另外一個胡同拐去。
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季明誠邁開大步直追過去,但那人影早已消逝不見,
季明誠滿腹疑惑,方才瞧得清楚,那人絕不是胡爺,為什麽會從胡爺家不走正門而跳牆出來?難道是賊?季明誠忽然心口一顫,但旋即又想,哪有賊青天白日的去入室盜竊的,何況就胡爺那點家底,全都在潘家園店裏呢,家裏可是一貧如洗的和光腚似的,哪有值錢的東西?
揚頭望了望並不高的圍牆,季明誠順勢一跳,雙手勾著牆緣,用勁一拉,手腳並用的翻進了院子。
從圍牆上跳下,落在一堆柴火堆內,蓬頭垢麵的從柴火堆內脫困出來,摘掉身上掛的幹柴樹杈,季明誠抬頭的瞬間,就瞧見不遠處,胡侃捂住脖頸在地上痛哼攀爬,身後一灘血跡鋪出來的殷紅軌跡,讓人瞧見,不免不寒而栗。
季明誠嚇得六神無主,連滾帶爬奔了過去,跪倒在地,泣聲道:“胡爺,胡爺,你這是咋了?”
回答他的隻有胡侃垂死的喘息聲和痛哼聲,季明誠低頭看去,隻見胡侃喉嚨已被割斷,鮮血不住向外噴湧,浸濕了地麵,也模糊了他的雙眼。
“胡爺,我帶你去醫院。”季明誠的眼淚抑製不住的順著臉頰流淌下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朋友就要死在自己麵前,他實在難以接受,也無法接受。
胡侃不能說話,他的喉嚨已被割斷,奄奄一息,隻剩一口氣,但他卻是用行動來拒絕了季明誠的幫助,他的身體明顯在抗拒著什麽,在向下墜沉,使得季明誠竟一時無法搬動他的身體。
季明誠抹了一把眼角淚花,然後就瞧見胡侃用手指在土地上寫著什麽。
那是一個瘸子,待寫完這個字的時候,季明誠明顯感覺懷中的胡侃身體鬆軟了下去。這一刻他知道,胡侃已經死了,被人割喉致死,而殺他的人,也許就是徐大胡子要找的那個唐瘸子,很可能就是方才跳牆而出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