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各懷心思
棋盤是古銅色的,對弈的是一老一少。
房間的門緊閉反鎖,窗簾是掀開的,有陽光自僅有的兩個狹小窗口射入。
“白老師,魯……魯老師的死?”曲妙妙捏住棋子的手滯在半空,久久沒有落下。
“下棋。”白青語氣篤然,褶皺的眼角皺紋清晰。
“好。”曲妙妙不敢多問,思考了下,落子。
棋局已近殘局,白青的黑子顯然勝券在握。
“還是不是老師的對手啊。”曲妙妙打了一個哈哈,開始整理棋盤。
白青蹙眉:“你的心境亂了,又怎麽能贏?”
曲妙妙訕訕的吐了吐舌頭,然後眼簾下垂,歎道:“如果殺人凶手就在我們中間的話,白老師,你覺得……你覺得會是誰呢?”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雙媚眼很有深意的瞄了一眼這位敬愛的師長,有些欲言又止的做派。
白青目光迷離,下一瞬間似懂了,從桌腳一側拿出一卷棋譜。
棋譜古樸老舊,卷首書爛柯神機四字,字跡鏗鏘有力,似如刀刻。
“昨晚是唐會長把棋譜送了過來。”白青淡淡一笑,柔聲道:“我是為他開的門,妙妙,你還有疑問麽?”
昨夜神困體乏的曲妙妙於半夜聽到對門白青老師的門有響動,聯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所以有些疑惑,這時聽自家老師一說,也就不在懷疑。
“啊,昨晚唐會長不是說他早早就睡了麽?”下一刻,曲妙妙又充滿了疑惑。
白青歎了口氣,淡淡道:“一個剛失去女兒的人,怎麽會睡得著覺?他給我送過來棋譜,就回去睡了。”
曲妙妙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將那娟爛柯神機棋譜捧在手心觀看。
“這是真跡麽?”
“嗯。”
“薛總應該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吧。”
“這就不清楚了,據說好像是他從一個民間棋手那裏買來的。”
曲妙妙不在多問,翻開棋譜,依棋譜中一名為“作繭自縛”的圖示擺列棋盤各棋子。
“這爛柯神機殘局棋譜是個紅勝的殘局,共一百二十局,大多比較簡潔明了。”
“那就是適合新手咯?”曲妙妙一麵研究著棋路一麵笑說道。
白青道:“不錯,適合薛總這樣的新手。”
“薛總的棋藝水平?”
“和他老子薛常春天差地別。”
曲妙妙掩口一笑,道:“白老師,薛總真的有那麽不堪麽?”
白青道:“他是一個生意人,下棋隻是愛好,又不和我們一樣,是以這個來吃飯的。”
“下棋可不單單隻是腦力活,還要深諳棋道棋路,下棋如打仗,有隨機應變的可能,但熟讀各大棋譜,學習前人的棋數套路,卻也是一種精長棋藝的手段。”
“習棋的人,首先要學習殘局,如果能夠掌控殘局,即便在前麵的劣勢情況下,也能夠反敗為勝。”
白青耐心的解釋著,指著擺放好的殘局棋盤,繼續道:“就說這作繭自縛的殘局,看似黑棋勝券在握,但如果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曲妙妙點了點頭,道:“老師,這麽說那些象棋大師殘局都很厲害了?”
“如果掌控不好殘局,那麽被人反敗為勝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一個棋手能不能成為大師,有沒有成為頂級象棋大師的潛力,通過他對殘局的理解,就能夠一目了然。”
曲妙妙似有所思,咀嚼著老師的這些話,刻入腦際。
……
……
從白青房間走出,曲妙妙臉色就變了。她捧著那爛柯神機棋譜的手都在顫抖,那雙原本明澈的眸子似顯得異常的激動。
回到房中的她立時反鎖上門,然後便迫不及待的開始對著這卷爛柯神機棋譜翻閱起來,似在尋找著什麽,待終於尋找到自己預想中的東西之後,她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竟開心的笑出了聲。
邢薇呆坐在靠窗的椅上,半掩的窗戶有清風徐來。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邢薇皺眉朝緊鎖的門瞄了一眼,並未做聲。
敲門聲在持續,但聲響並不大。
她走到房前,借著門鏡向外望了一眼,思索了下打開了房門。
“邢老師,您還沒吃過早飯吧,我幫您拿了過來。”門外的王川端著早餐走入房間,將盤子放在桌上。
“謝謝。”
“邢老師,你還在在意程先生說的話麽?”王川小心翼翼的探問。
邢薇愣了一愣,情緒低沉,停了半響,才歎道:“他隻不過把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說到了明麵上。”
王川皺眉道:“但這種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出來,也太不給邢老師您留麵子了,程先生的作法真的有點……”
“好了,不要在說了。”邢薇揮手打斷。
“嗯,邢老師,您快用餐吧。”王川說著就打算離去了。
“別走,陪我聊聊天。”邢薇道。
王川頓住步子,想了想,留了下來,坐到邢薇對麵的椅子上,指著早餐盤,道:“粥的味道不錯,邢老師您可以嚐一嚐。”
邢薇拾起勺子,吃了一小口,味道的確不錯,不過她實在沒有心情享受美食。撂下勺子,問道:“小川,你是不是也懷疑我?”
王川愣了一愣,然後搖頭道:“絕不會的,我怎麽會懷疑邢老師您?”
邢薇臉拉下來,冷笑道:“你來給我送早餐,難道不是那什麽神探讓你來探我口風的麽?”
王川瞬間呆住,他的前來的確是陳顛授意的,被瞧破心思的他尷尬不已,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如果邢老師您不想說,就當我沒有來過吧。”說著王川已起身做離開的打算。
“坐下。”邢薇的語氣強硬而堅決。
“魯逢春和我前夫算是舊識吧,我前夫投資股票失敗,欠下了大筆的外債,可以說是魯逢春蠱惑造成,程閑說的沒錯,這的確是致使我們離婚的起因,但真正的原因,卻不是這些的。”
“那是什麽原因?”王川問。
“他隻有選擇離婚,才不會讓我背負那些債務。”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邢薇泫然淚泣。
王川吃驚道:“這麽說,你們並不是感情破裂才……才離的婚。”
邢薇抹了下眼角淚花,道:“不錯,我們的感情一向很好。”
“那他現在?”
邢薇眼眶的淚水又湧了出來,道:“他已經走了。”
“走了?”
“跳樓自殺。”
王川啊的驚叫出聲,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的壓力太大,又是一個極為好麵子的人,受不得別人的追債和白眼,選擇了輕生。”
“這件事沒人知道,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
王川深深的歎了口氣,不知如何安慰。
邢薇繼續道:“我的確恨魯逢春,也的確有殺他的動機,但我還沒蠢到用殺人的方法去消除自己心中的仇恨。”
“邢老師,您不用說了,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邢薇有些錯愕。
“對,我相信你。”王川的語氣異常肯定。
“為什麽?”
“不為什麽,相信一個人有時候並不需要理由。”
邢薇無奈的笑了笑,長歎道:“可是畢竟魯逢春死了呀,殺他的人就在我們中間,會是誰呢?我可是有最大嫌疑的人。”
王川很是認真的說道:“放心,邢老師,我的那位朋友陳顛一定會找出凶手的,絕不會讓邢老師您蒙受不白之冤。”
邢薇歎道:“但願吧。”
她心緒沉重的將目光投向窗外。
悄悄然光臨的烏雲慢慢侵蝕著原本晴朗的天幕,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
……
孤山莊園臨崖的涼亭內。
幾米外便是萬丈深淵,薄霧嫋嫋,猶如仙境。
容蓉托腮,怔然望著天際的厚重雲層,淡淡道:“陳哥,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這是在魯逢春魯老師房間發現的。”陳顛攤開掌心,展在容蓉麵前。
掌心一顆佛珠晶瑩透亮,容蓉盯了好一會,揚頭詫異道:“這……這是邢薇老師的佛珠。”
“不錯,我記得她脖頸上佩戴的佛珠和這個是一模一樣的。”
“難道……難道真的是邢老師?這……這……”容蓉實在不敢相信。
陳顛搖頭,似不敢確定,停了半響,他才說道:“如果單憑這一顆出現在現場的佛珠,就認定是邢薇老師殺了魯逢春,這證據實在有些牽強,不過如果不是她,那為什麽她的佛珠會出現魯老師的房間?”
容蓉恍悟道:“陳哥,你讓王川去看邢薇老師,就是為了探聽佛珠的去向了。”
陳顛點頭,道:“嗯,她如果說佛珠丟了,那麽就隻有兩種可能,其中之一,是建立在她是凶手的基礎上,也就是她在行凶過程中將佛珠遺留在了現場,其中之二,就是建立在她並非凶手的基礎上,也就是凶手故意擾亂我們的視線,撿到了邢薇老師的佛珠,故意遺留在現場,讓我們將懷疑的視線,轉移到邢薇老師身上。”
“也隻有這兩種解釋了。”容蓉點頭讚同,又問道:“那凶器呢,凶器到底去哪裏了呢?我們可是找遍了許多地方,都沒有發現呀。”
陳顛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萬丈深淵,淡淡道:“在這裏要處理凶器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丟下懸崖,我們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容蓉仔細的想了想,忽然皺眉道:“總感覺不對勁。”
陳顛道:“哦?”
容蓉道:“如果是早有預謀要殺魯老師的話,那麽凶手事先就會準備好行凶工具的,那麽凶手為什麽偏偏選擇了用繩索勒死魯老師這麽容易出現紕漏的殺人手段呢?用刀子或者毒藥不是更好麽?”
陳顛眼光一亮,似有所悟,他讚同道:“容蓉,你說的沒錯,絞死一個人需要很大的力氣,使用這麽笨拙的方法,顯然不符合預謀殺人的手段,就算魯老師在沉睡中,也可能因為窒息時的痛苦發出求救聲,這樣的作法實在危險係數太高。”
“如果事先準備好繩索之類的作案工具,如果被人發現,更會容易懷疑到自己身上,這樣就會得不償失了。”
“如果這樣推斷的話,就說明凶手使用的作案工具,是隨手拈來的,極有可能就是莊園內所處可見的東西,這樣才不會惹人懷疑。”
容蓉托腮不住點頭,道:“如果事後在將作案工具拋入懸崖,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陳顛搖頭,道:“我覺得凶器並沒有被丟下。”
容蓉道:“哦?”
陳顛道:“你想,如果凶器在這裏隨處可見,如果丟掉就會很容易惹人注意,好了,打個比方吧,如果用的是廚房的刀子,事後將刀子丟下懸崖,那麽我們很容易就會發現廚房的刀具不見了,這樣就會將懷疑的方向鎖定在進過廚房的人身上。”
容蓉皺眉喃喃道:“如果沒有被丟掉,那麽行凶的繩索究竟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