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陰霾
餘遲的情緒頗為激動,她沒有任何遲疑地與唐紹修爭辯,而他則是麵不改色。
也對,從小到大,她都將自己的父親視為英雄般的存在,又怎麽舍得他被人如此“詆毀”?唐紹修冷笑,這也得多虧了那姓餘的演技極好,幾乎可以去角逐金馬獎影帝了,否則,又怎能有這麽一個乖女兒為他說話。
“唐紹修,我警告你,不要再誹謗我父親。雖然他已經去世了,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這一輩子,從未做過對不起我媽媽的事情,更不可能像你所說的那樣卑鄙!”餘遲的眼睛被氣得通紅,胸口起伏不定,卻仍是毫不猶豫地說,“我會去找證據的,我會讓你知道,過去的一切,與我的父親沒有任何關係!”
餘遲這擲地有聲的字字句句落在唐紹修的耳畔,令他的心底起了微微的波瀾。
餘遲這般崇拜自己的父親,此時無法相信這事實的真相也是無可厚非,可是——若她的父親真的沒有做過呢?
想到這裏,唐紹修眸色一沉。不可能的,這事實的真相是在輾轉之後,義父告訴他的,斷不會有假。
“你回去吧。”唐紹修合上眼,不願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餘遲與唐紹修不歡而散,回到病房,覃嶼已經在等待著她。
見餘遲回來,他的唇角又揚起了一個溫潤的笑容。
覃嶼從來不會多問什麽,他隻是靜靜地停留在原地,等待著她回來。因為他相信,隻有平心靜氣地等待,才能等到花開的那一天。
“你怎麽在這?”見覃嶼來了,餘遲不著痕跡地揩了揩自己的眼角,淡淡道,“剛才我——”
“不用解釋了。”覃嶼笑著牽住餘遲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這些天我出差了,沒有時間來看你,很遺憾。還好一回來,好心的林小姐就把接你回家的光榮任務交給我了,否則我心底肯定更是慪。”
聽著覃嶼說的話,餘遲一笑,“林甜甜可不是好心,她隻不過是不想我……”
她隻不過是不想我跟唐紹修糾纏在一起而已。
餘遲是想這麽說的,但是,她的聲音越說越輕,最終,將這後半句吞回到肚子裏去。因為,此時此刻,她分明是從覃嶼的眼神之中看見了透徹的了然。
他並不天真,說到底,也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主,這段時間經曆的種種,又怎能逃過他的眼睛?別的不提,單說餘遲出車禍時,唐紹修就在身邊,便已能猜到這件事情不簡單了。
可是,無論簡單與否,覃嶼竟能無條件地信任她,接受她的一切,已是不易。
這接下來的麻煩事,怕是會愈發多了,餘遲歎了一口氣。
餘遲隻不過住院這麽兩三天的時間,隨身攜帶的行李本來就不多,覃嶼幫著她一起收拾了一番,便去辦了出院手續。
離開這醫院的時候,餘遲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醫院的大門。這個地方,大概又得鎖住她與唐紹修最後的美好回憶了。也罷,那些個所謂的美好都是建立在他的仇恨之中的,沒什麽好留戀的。
而她接下來的當務之急,除了要盡快找到證據為餘舊年翻案之外,還得尋找當時了解唐家與餘家那些所謂的恩怨的真相的人,還父親一個公道。
餘遲坐在副駕駛位上,除了在係安全帶的時候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再沒吭聲,隻是沉默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遲,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告訴我。”覃嶼看著她,淡淡道,“我最能保守秘密。”
餘遲回過臉,他的眼底皆是柔和,一時之間,她便將自己心底的困擾和煩悶和盤托出。
她當然不相信唐紹修所說的那些話,但是,此時在聽見那些有關於過去的閑言碎語時,心中仍有些不太舒坦。
“大叔,或許你不了解這整件事情的真相,但是,我相信我父親的為人,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的。”
餘遲義憤填膺,而覃嶼卻隻是輕輕地覆住了她的手。
覃嶼的手輕輕地覆在了她的手上,餘遲沒有遲疑,直接把手收回。
咳嗽了一聲,語氣稍稍鎮定了些許,“我可能太激動了。”
覃嶼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而後將手放回到方向盤上,笑著說道,“這是關乎自己家人的事情,怎麽可能不激動呢?其實,唐先生稍微冷靜一下,也應該能想到,若是你父親真的做過對不起他們家的事情,又怎麽會像你所說的那樣,待他為親生侄子一般呢?”
不知是因為唐紹修慣會做人,還是因為父母憐惜他小小年紀便失去了至親,餘遲深深地記得,在唐紹修初來到餘家的時候,她的父母是很疼惜他的。覃嶼說的沒錯,若是父親真的做了虧欠唐紹修的事情,又怎麽能如此心安理得?
忽然之間,餘遲的心情舒坦多了,她笑著搖了搖頭,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淡淡道,“看我,被他這麽一氣,就糊塗了。大叔,你的腦子真是比我靈光多了。”
話音未落,覃嶼的手又輕勾她的鼻梁,餘遲抬起眼看他,隻見他笑得寵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好一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也更讓餘遲明白,若是想要解決困擾著自己的種種難關,那就隻有將自己從當事人的身份抽出。隻有在抽身之後,才能以清明的思緒去處理這一切。
見餘遲陷入了沉默,覃嶼才總歸是放心了。
他看得出來,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但是有時候,越是聰明的女孩,便越是要承受不該承受的壓力與負擔。很顯然,這些年來餘遲身上所背負的種種已經讓她透不過去來,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她遲早有一天會崩潰。
畢竟,她的肩膀如此瘦弱,而瘦弱的肩膀之上能承受的,也就隻有這麽多而已。
對於餘遲的脆弱與堅強,覃嶼並不是不心疼的。有時候,他也會想,雖說自己的出現隻不過是這麽一瞬,在這個時候,他遇上了她,卻也不能保證將來能永遠陪伴在她的身邊。但是,他卻在心底暗暗發誓,隻要餘遲願意,隻要餘遲需要,那麽,他會盡自己所能,幫著她,嗬護她。
或許,總有一天,餘遲能走出陰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