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母親的痛
聽到霍燁霖的推測,趙依琳很是驚訝,“是呢,你怎麽知道?來酒店的路上,計程車的後麵跟了一輛黑色摩托車,把我嚇壞了,不過後來發現人家隻是路過而已。”
“隻是路過?”
“嗯,隻是一起走了一段路,後來就分開了。可能是我對黑手黨的服裝……印象太深刻,隻要是看到穿黑衣服的都覺得是壞人。”
霍燁霖沒有再問,“你剛才說去日本是為了什麽?”
“哦,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拍戲。”被剛才的事情一耽擱,趙依琳想說實話的心也消散下去。
“聽說你們在飛機上遇到林蕭?”
“嗯!他跟你說了?那有沒有提方心瑩?”
……
趙依琳趴在窗台上,不知不覺和霍燁霖說了很多,黑色小貓蹲在牆角看了一會兒,黑棕色圓圓的眼睛裏倒映出一條黑色的褲腿,一雙大手將它從地上抱起來,不緊不慢的走向走廊拐角處的電梯。
隔天晚上,趙依琳和方心瑩來到京都市郊一家熟食品加工廠,晚上八點是夜班工人開始上班的時間,她們提前半個小時過來,就是為了要等夜班的執勤部長田村健一。
員工休息室裏,除了她們之外,還坐了一些準備上夜班的員工,她們個個穿著藍色工作服,包裹的嚴嚴實實。
“你們是中國人?來找誰的?”有大媽好奇的問。
趙依琳回答:“我們是中國人,來找田村先生的。”
“哦,那個酒鬼嗎?你們可要當心,不要被他騙了。”
大媽說的一本正經,旁邊的人都在附和,趙依琳和方心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擔心起來。
“日記裏明明說他是個很嚴謹,很溫柔的人,怎麽會是酒鬼?”
方心瑩說:“會不會咱倆弄錯人了?也許隻是名字一樣而已。”
趙依琳說:“但是住在他別墅裏的男人不像在撒謊,隻能等他過來問清楚了。”
老遠就聽到沉重頹廢的腳步聲,坐在身後的大媽說:“看,他來了。”
趙依琳聞言急忙從凳子上站起來,看著門口,心裏很是緊張,方心瑩也起身握下她的手,陪她一起等。
許久後,身穿工作服的田村健一走進工作室,他戴著工作服帽子和口罩,隻露出一雙黑暗無神的眼睛。
趙依琳上前一步,遲疑著不敢說話。
田村抬頭看到她,腳步頓住,眼底迸發起火光,他用生疏的中文喚了聲:“麗麗?”
趙依琳眼睛一酸,臉上揚起微笑:用中文說:“叔叔你好,我是吳雅麗的女兒,我叫趙依琳。”
“女,兒?”田村站直身子,扯掉臉上的口罩和帽子,露出蒼老卻英俊的臉,“你的媽媽,吳雅麗,已經離開了,是嗎?”
趙依琳分明看到他眼中有淚光,已經沉澱了快二十年的事實,竟然說不出口,隻能輕輕點下頭。
這時,操作車間響起鈴聲,休息室裏看熱鬧的大媽們戀戀不舍的戴上口罩和帽子陸續離開。
田村還站在原地,哽咽著,好像有太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趙依琳說:“叔叔肯定有很多話想說,我也是,但是我不想打擾您工作,我們約一個時間見麵,好嗎?”
田村點下頭,抹掉快溢出來的眼淚,上前和趙依琳交換了電話號碼,約定好明天中午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家咖啡店見麵。
回去的路上,夜色深沉,天氣舒爽,她們不約而同的決定走一段路,再打車回去。
趙依琳說:“沒想到當年的副總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在一個小車間裏當主任,還被同事稱為酒鬼。”
方心瑩說:“沒辦法,人生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但是不管經曆了多少,程阿姨也好,田村叔叔也好,還有咱們下一個要見的藤川也好,他們當年的友誼都沒有變,否則我也不會站在這兒了。”
方心瑩突然停住腳步問她,“依琳,如果你這次順利拿到遺產,最想做什麽?霍燁霖的事兒除外。”
趙依琳歎口氣說:“如果我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你肯定不信。”
“是,我是想報仇。不管我平時看起來有多快樂,多無所謂,隻要一想起鮑豔雲和趙玥冉,還有那個拋棄妻子的男人,我心裏就像有無數的螞蟻在咬,又疼又癢,卻沒有辦法發泄!”
方心瑩沉默著,手扶著她的肩膀,像抓住一條風箏線一般。
“瑩瑩,雖然那時候我還小,很多事兒都不記得,但是就是因為我是個孩子,所以很多的記憶都直白的嚇人。他們是如何逼迫我母親的,是如何欺負我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刻在我的心裏,會伴隨我一輩子,怎麽樣也抹不去。”
方心瑩輕聲問:“如果報了仇,你心裏的痛就會好些嗎?”
趙依琳感到很無力,扶著路邊的大樹,說:“不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讓她們不能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裏,至少我再想起母親和奶奶,不會那麽慚愧。”
方心瑩點頭,“好,隻要有用,我就支持你,幫助你。”
趙依琳驚訝的看著她,用力握緊她的手,露出感激的微笑。
通往主幹道的路上,行人不少,但是很安靜,趙依琳和方心瑩說起明天和田村見麵的事,漸漸幫剛才的話暫時埋藏在心底。
……
第二天中午。
趙依琳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不停的攪動眼前的咖啡,今天是平日,又剛過午休的時間,店裏的人不多,很適合聊天。
田村走進咖啡店時,一眼就看到坐在陽光裏的她,太像了,雖然五官截然不同,但是她和吳雅麗都有著同樣純潔活潑的氣質。
“叔叔好。”趙依琳起身問好。
田村有些拘謹的點下頭,坐到她對麵,“你,真的很像你母親。”
趙依琳從小被說像父親比較多,聽田村兩次提到她像母親,有些好奇,“哪裏像呢?”
田村很自然的笑著說:“你說話時的眼神,喝咖啡時的動作,還有總愛刨根問底的態度。”
趙依琳心裏一暖,笑著說:“那當然,我是百分之百的,吳雅麗的女兒。”
點的咖啡和甜點端上來後,趙依琳打算直奔重點,“叔叔,請您把我母親當年發生的事,以及有關遺產的消息告訴我。”
田村深吸口氣,眼光看著虛空,似乎追溯到很久以前。
“當年趙深沉對麗麗窮追不舍,用盡各種手段,他的父親也偏偏看中了還什麽都沒有的他,於是兩人就在父母的安排下結婚。”
說道結婚兩個字時,田村的語氣帶著無盡的惋惜。
“我們都覺得他們是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可沒想到才剛過了幾年,麗麗就發現趙深沉在外麵又養了一個女人。”
趙依琳嘴微微張開,母親知道消息的情景她還記得很清楚,母親捂著嘴放下電話,無力的倒在沙發裏,連哭的聲音都帶著隱忍。
“後來,我們失聯了一段時間,你老爺的公司突然出了股權問題,在日本經營不下去,被趙深沉派人收購。收購前的一個月,麗麗突然來日本找我,問我是否願意用生命來守護和她之間的友誼。我當然願意,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可她直到離開,都沒有說出話裏的含義。直到一個月後,公司被收購,我受到程思源發來的郵件,裏麵是麗麗的遺書。”
趙依琳攪動咖啡的手頓住,“遺書?媽媽她留下了遺書?”
田村問:“她沒有交給你嗎?”
趙依琳搖頭,“我手裏隻有她留下的一個日記本,還有幾張地圖,很古怪卻不明白裏麵的意思。”
“地圖給我看一下。”
趙依琳把文件遞給他。
田村拿出地圖仔細查看,臉上慢慢露出欣慰的笑,“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趙依琳問:“這些到底是什麽?”
田村從懷裏掏出一張有些破損的身份證,還有一枚鑰匙遞給她,說:“你身上應該有你母親留下的印章,拿著你的護照和這幾樣東西去找這個叫小村的律師,他會帶你去找到你的遺產。”
趙依琳接過東西,問:“叔叔難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
田村點頭,“不管是什麽,那都是麗麗留給你的最美的東西。”
“謝謝叔叔。”趙依琳看著手裏的東西,眼淚忍不住流出來。
田村說:“你母親應該還有一樣遺物交給了藤川,對嗎?”
“是,改天我會開始找藤川叔叔的下落,您知道他在哪兒嗎?”
田村的臉色有些難看,“麗麗曾說,她把一樣很美麗的東西交給藤川保管,不過我懷疑他已經把東西賣掉了。”
“什麽?賣掉了!”
“你先別生氣,我也隻是推測,當年他隻是一個底層員工,但是因為跟我們關係很好,所以程思源把東西交給了他,可是前幾年,我偶然見到他,竟然開著昂貴的保時捷車在紅燈區玩樂,所以我懷疑,是不是他把麗麗交給他的東西賣掉,才會一夜暴富的。”
趙依琳手緊緊捏著咖啡杯,心裏糾結又難過。
田村臨走時再次提醒他,“你可以去見他,但是凡事一定要小心。”